识变了,曾经多慷慨啊,拿学费的钱给他买镜。
焉识再次诚恳抱歉;他可以再给他买镜,要多少副买多少副,不过论文不借。
大卫表示遗憾,但说可以理解。大卫离开咖啡馆时,两人的拥抱还是很哥儿俩的。焉识又坐了一阵,后悔自己没有拿些钱给大卫。
焉识在咖啡馆打了几个电话,向国同学会的熟人打听大卫?韦的住址。住址有了,他决定当晚就去一趟大卫?韦的家,给他一些钱。他希望自己能在到达大卫家之前一个决定:借,还是不借给他论文。街上粘粘的,秋天的落叶已经成了初冬的泥。他一再劝自己看开些,想开些。人品学品真那么重要?掺不得无耻?回到国内他发现学界到是文阀们的无耻,他们最起劲的就是笔墨官司,报纸杂志上都是他们躲在俏后面的谩骂。哪里没有无耻?帮着大卫无耻一回,还让无耻行了好,施了善。无耻能给大卫的孩付账,那可是积德的无耻。
他依照某人提供的地址去寻访大卫?韦。晚上九多了,大卫家却一个人也没有。多年后他才知这天晚上大卫开不晚饭,全家到丈母娘家吃泡饭酱菜去了。
隔了一个礼拜,焉识在学校图书馆无意中读到一篇文章,第一节读下来他就明白,文章的谩骂对象正是他陆焉识。焉识在《东方杂志》上开了个知识专栏,谈人类语言发展的趣事。上一期专栏提到日本语言的发展。他看不专栏怎么犯了民族大节,让这个骂手左一个“汉”右一个“汉”地骂。杂志是三天前到达图书馆的,很可能五天前就上市了。他竟然孤陋寡闻至此,整整挨了五天的骂!这就不难解释一些学生的接耳了。一个礼拜的课堂都在轻微躁动。几年前的“九?一八”和“一?二八”改变了学生们,想要毁哪位教授,就给他个“汉”骂名。
文章的署名当然是假的。这类骂手一生有无数个命名日。他把那本杂志一推,他要等有了空再想对策。他正在准备一次学术演讲,对比英国文学的语言和国文学的语言。这实在也是娱乐他自己的事。但是当晚的晚报上又现了一个骂手。这次更不蓄,陆焉识的名字、简历都上去了,还扯了他在国的一次演讲,掐去尾地引用他的原话,为了让“汉陆焉识”更加立。
他这时已经明白了,两个骂手是一个人。骂手不需要焉识借论文给他,照样重新吃起教授这碗饭,有的是无耻,总是找得到无耻来与无耻合作。焉识写了篇文章作答,心平气和地解释,语言就是语言,就是打开了世界大战,人类语言还是妙趣横生,还是妙在它们记录的人类成长。法国人香坡里昂破译若赛塔石上的古埃及文字时,并没有去想民者或许会用他的成果去破译非洲各语言。
这篇文章却没有被登来。他打听为什么,回答说突然来了更重要的文章,非得先登,只有烦请陆先生等等。那么请问,等到何时?等不了几天的,一有版面就登。
几天过去了,再打听,回复说一驳一辩的双方要对准时间,陆先生的答辩过了时间,登来跟对方对不上茬,会害得读者们丈二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