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又叫苗虹把话抢了去:“我说,勇敢的、见义勇为的曹先生,那天在小禹庄看见您的时候,我记得您是个帅的大学生呵!怎么今天忽然又变成农夫模样了呀?”柳明揪了揪苗虹的衣袖:“苗苗,画眉鸟也没有你这么多嘴。歇歇吧,现在请曹先生对咱们介绍一下他救王先生的经过好么?”“好!好极了!…”苗虹拍着手又要说什么,却又把嘴一咬,不说了。
那位救人者只对柳明、苗虹极有礼貌地“嗯、嗯”着,并不谈他怎么救王永泰的事。经苗虹一再促,他才不慌不忙地岔开话:“这灯光是目标,还是制一下好。”说罢,一灭了油灯。屋里登时黑的,只听得曹鸿远又说“二位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们一位是柳明小,北平医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一位是苗虹小,是位歌唱家…”“哎呀,曹先生,您的记真好!您知我喜唱什么歌么?这几天,我们来芦沟桥前线唱歌、宣传,我的嗓都哑了,可是,我还是要唱——要唱!”昏黑中,苗虹偎在柳明的怀里,探,冲着端坐在板凳上的曹鸿远,不住地说这说那。
柳明睁大惊异的睛,在黑暗中望着曹鸿远,她也想问他一些事,但不知怎么问好,终于低声说:“曹先生,认识您真兴!您勇敢的神真使我们…”她说不下去了,飘动着两只熠断闪光的大睛,望望躺在炕上闭目不语的王永泰,声音更低了“您放心,王永泰的伤我来治。当然也要负责对他的护理。他可以住在我姥姥这里么?这样治起来方便些。”柳明的声音又恬静、又温和,给人一十分善良、文雅的觉。
“对,叫香兰女婿就住在咱家养伤吧。这小门小的不显。”姥姥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太太,她正为香兰的惨死暗暗伤心。帮助受了伤的香兰女婿自然是她心甘情愿的了。何况还有香兰的母亲,也可以过来照顾她可怜的女婿呢!
曹鸿远挪坐在永泰脚边的炕沿上,对姥姥,又转过脸对柳明说:“柳小,您的医术很不错——内科、外科全拿得起来。能让王家兄弟住下由您给他治伤,那太好了。这儿是前线,还得提防敌人报复啊——所以,我才把伤号背到您这儿来。当然,我的举动有冒昧,实在是不得已,请原谅。”“曹先生,您怎么知我明医术好?也知她住在小柳庄她姥姥家里?您可真是个神奇人…”苗虹心直快,脑一闪念的事,一张,就像泉似的,冒了来。
曹鸿远仍然避而不答。借着窗外透来的月,只见他双手拉住柳明姥姥的手,微笑着对老太太说:“姥姥,您真好!…永泰在您家养几天比他回家去好。在您这儿,柳小可以每天给他换药,他的伤很快就会好的。”说着,向躺在炕上的王永泰看了一——只见他在度张和疲劳之后,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就又转过脸对柳明说“我这就去给王福来大叔送信去——他一定急坏了。我在城里还有事,天亮就城去。你们在城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去么?”柳明听说曹鸿远要走,在昏暗的、浮动着一层薄雾似的微光下,望着他柔声说:“曹先生,我家住在西单背胡同三十号。我爸爸叫柳清泉。以后您如果有工夫,盼望您到我家去——我爸爸是个国的教书先生,他会迎您的。”“您也到我家去!”苗虹抢过话“我家住东城裱褙胡同十三号。爸爸名叫苗振宇,是北平医学院的教授。他支持我参加救亡运动——中国人有几个不国的呢?有几个愿意当汉卖国贼的呢?…呵,曹先生,我想起来了!您在北平医学院里过事对么?怪不得我们都看着您熟呢。”“你们两位家里的住址我都记住了。以后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曹鸿远还是不正面回答苗虹的问话。他彬彬有礼地向两位女学生微微鞠了一躬,又向柳明姥姥鞠躬告别,就转向门外走去。
曹鸿远走得快,柳明、苗虹也快步把这位陌生人送到大门外。这时天快亮了,灰蓝的天空中,有几颗亮晶晶的小星在闪烁。两个女青年目送着矫健的影,箭似的飞向被墨绿的庄稼簇拥着的原野。转远了——不见了。一从未经历过的激越的喜悦之情,蓦地涌上柳明的心。她倚在门框上,仰望着静静的夜空,望着灰蒙蒙天空上缀着的几颗小星,又向无尽的墨绿的原野望去——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