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雕刻着龙飞凤舞的栏杆呆呆地望着、望着,嘴里忽然喃喃地低声咏起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向东…”念着,念着,苗虹的泪顺着腮边了下来。站在她边的雍雅急忙掏自已的手绢。苗虹用手一把抹去泪,把雍雅的手一推:“用不着你这么殷勤!咱们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吧!这么丽壮观的故,只能挑起——挑起我心里的痛苦…”柳明不由得睨了白士吾一,一字一句,好似从牙里往外蹦着说:“都是白士吾的好主意!咱们赶快离开这里——我也要走!”“我不走!”白士吾瞪着苗虹说“你们这些大艺术家都这么多愁善——看见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九号的故白玉栏杆,立刻想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亡国之君李后主。佩服!佩服!你们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苗虹瞪圆大睛,气呼呼地反驳着白士吾:“看见太和殿前的玉石栏杆归了异主,难我应当笑吗?…”苗虹的话还没说完,忽见几个日本军官——那样儿多不过是个少尉之,带着边的妻女,径直向太和殿里闯去——要到里面去。门外站着守殿的中国人,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小职员,上前拦住他们说:“先生,这殿里有中国皇帝的宝座,游人在外面观光一下就可以了…”“八格牙路!混!这地方已经属于吾们大日本国了!”军官中有会讲中国话的,一边讲,一边用手把那个职员推开,大摇大摆地直奔那巍峨堂皇的皇帝宝座——上面铺着绣着团龙的黄缎座垫。这垫还是崭新的,锦缎和黄丝线在昏暗的大殿中闪闪发光。
一看日本人迈过了拦住游人不得的红绳,摇晃脑地奔到了皇帝宝座下,小职员急了,追过去用双臂拦住第一个要登上皇帝宝座的日本军官,用哀求的声调说:“先生!先生!这个地方只供观看,宝座是不能上去的!皇帝的宝座是不能登上去的!”“啪,啪…”几个耳光狠狠地打在小职员的脸颊上。立刻,鼻孔里涌殷红的鲜血,他踉踉跄跄地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一个日本军官,显一副不可一世的睥睨神气,坐到过去清朝皇帝临朝视事的宝座上。他刚坐定,一个手持照相机、穿着西服的日本人,立刻对准这个人“咔”地拍了个照。一群围在旁边的日本人兴地哈哈大笑。
照相完毕,这个日本军官好像过足了“皇帝”瘾,带着胜利的微笑走下了宝座。
这时,站在大殿门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的苗虹和柳明,咬着嘴,红涨着面孔。苗虹看着第一个日本人从宝座上走下来后,一拉柳明:“走吧,不看这些了…”“不,得看看他们还要怎么样耀武扬威。”柳明的声音很低,看得,她在极力压抑着心的愤恨和悲痛。
苗虹听从柳明的话,没有挪动。那两位“男士”也仍然跟在她们的后。
这时,又一个日本军官,正正他的帽,摸摸腰间的指挥刀,还抚了一下胡,这才大摇大摆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俨然南面称王的威风了一番,似乎还不满足,忽然在宝座上冲着殿外的中国人尖声喊:“跪下!跪下!支那人跪下!…”他的一声喊叫,殿外的中国人都面面相觑。有的惊慌,有的愤怒。一些人转就走。白士吾拉着柳明,雍雅抱住苗虹的胳臂也要走。可柳明却把白士吾的手一甩,咬着牙齿,说:“不走!我还得看看!”看柳明决不肯走,苗虹也不走了。于是,四个青年人仍然站在太和殿的白玉石阶上观看着。
听宝座上的日本军官一喊叫,下面的日本人中,就有两个跑到殿外来,正巧看见两个乡下来的老年人——一男一女,可能是老两,他们瞪着惊疑的睛,正要转走开。那两个日本人左右开弓,一边一个,把两个老人拉拽到大殿内的丹墀下,猛可的,在老人们的后腰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两个老人不由己地跪下了。接着,两个日本人又住这两个乡下老人的脖颈,把他们的使劲往下——两个老人不得不现向宝座上的日本人跪下磕的姿势…
日本人都开心地哈哈大笑,有人又照起相来。
“老天爷呀!这是哪儿来的灾祸呀?…”这对老夫妇悲惨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