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手术。馀肢伤可以爆裂，可以长泡，瘤，切断的神经线末端又会胀，可以好麻烦。你的伤，复原得很好，很丽。

赵重生来，替我拆掉了伤的导，换绷带，说，你很好的了，断肢在膝以下。现在的义肢技术，可以制造人工智能碳氢义肢，功能和真肢差不多一样，复原者可以运动，爬山，打尔夫球都可以，你要努力。

你很好的了，明天可以给你下床学行。

痛之萌芽，在中央，我的医生赵重生，你当然不会知。那是我的秘密。

无论你多么愿意，或我多么愿意，有时候隔五分钟。有时更长，有时很久，有时从不，我左脚大拇指，左脚足踝，我左脚，小，会痛，我无法告诉你，痛来自，不存在之。

怎样痛？如何痛？有多痛？有多？有多尖锐？有多长久？即时还是时而停顿时而搐？痛如何衡量时间？你知，痛的尽吗？痛与麻木与不痛，可以同时存在吗？

姚婴路路，第一次，赵重生对姚婴路路说，我痛。

姚婴路路是一个女的名字。她的真名叫姚婴，假名叫路路。

姚婴路路，第一次，赵重生不肯在姚婴路路面前脱衣服，她说，不用张，你躺著，不要动，让我来。

姚婴路路，打开了赵重生的纽，拉下了他的拉链，将他掏来，密密的，著嘴里。

请轻，赵重生说，我痛。

我的医生赵重生：痛是一开启。

动一动，都痛。不动的时候，另一痛。我如何向你说明白，动之痛与静之痛？

他们说：痛吗？来探病的，随随便便的，买些甚么，我不吃，他们就买些什么茶来，随随便便的，病床前挤满，我本不需要这些，令我打嚏泪，他们还是要送，问题在他们只想送，只想关心他们自己开怀的姿态，并为他们自己的开怀而动，我坐在病床上，好像是他们的布景板，给他们在我面前，挤满，让他们随随便便，无关痛的问：你痛吗？

我连答我不痛都无法表达我的鄙夷。我只别过去，说，谢谢你了，你要不要喝其么，有果。男人或者问：有没有生孩那么病？

真奇怪，他又未生过孩，我又未生过孩，我怎知。

一个伤风鼻的来说，乞，嗤，你的脚，要多久才好？乞，嗤，这大伤风，真讨厌，待你的脚好了，我的伤风还没有好。

我笑说：我的脚，不会好的了，是永久伤残，你不知吗。

我的朋友吧，家人吧，都说，关怀我，莫奇怪。

我那么痛，她们坐在我面前，说女儿经。唉，百合呀，十几岁了，连一只杯都不会洗。玫瑰呀，成天就躲在房间讲电话，这个女儿没用，还指望她当建筑师。紫藤，前愈穿愈低，愈穿愈低，惨过楼市大跌，低极都未算低。我听着觉得好笑，她们不是来看病的吗，她们带来了，俗世生活，而我只有痛，默默无言，陪着笑，是我陪她们而不是她们来看我，真荒谬。我并不消怒，只是很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