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以后,地雷浮移。已经清除的地雷田,可以重新,布满地雷。)
地雷好。反坦克地雷,像tma-4,一百公斤左右的压力就会引爆。如果你开车,小如快意,或者是南斯牌小汽车,只要碰著,就会引爆反坦克地雷。
所有反坦克地雷都可以完全摧毁普通汽车(你没有机会),和严重摧毁坦克。
——炸人地雷,有以压力发,或以引线发。
pma-1a只需要三公斤的压力就会爆发。三公斤,可能是一只,可能是一只猫,可以是你放下的一袋蕃茄。以引线发的,只需要一公斤的拉力。
激烈而静默的地雷。等待时静默,爆发时好激烈。
甚至埋在地底。埋得太了,就死亡。这是地雷稀有的死亡。
地雷不死。第一次世界大战埋下的地雷,在法国,依然会爆发。
地雷田八月时分,开满脸大的向日葵。向日葵,没有人到的地方,(连山羊都不会去的地方),开满了向日葵。
我时常都想着地雷。想着地雷的,残酷,隐密(及向日葵的盛开)。想着那些小手小脚,炸散了的,玫瑰一样的,小手小脚。
我才知,原来骨都会烧黑。
你必须尊重地雷。我从不轻佻。
接近地雷的时刻。最隐暗的修院都没有这样安静。我的灵魂透明。一无所思。
如果世间的想念,一闪而过,我就离开地雷田。
因为在地雷田,你不能错。一次就是你的生命,或你的脚。
金属探测必必作响。可能只是罐盖,可能是离家锁匙。当然也可能是极为微小的撞针。
我那么轻,情人都没那么轻。三十度,探雷针轻轻著地面,与地面成三十度,每次都那么准(你不能不准。你不能错一次。)
如果我著地雷(那么轻,那么温柔,那么准确。)(温柔的三十度)。三十度,是不会发地雷的角度。
如果不能拆除地雷的撞针,或移动地雷太危险,就在现场引爆。
每次探雷针只移动两公分。两公分,那么细,那么密。(接近地雷,你不能疏)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死。死了,也没有人为我哭泣。
但说甚么呢,地雷的是我,拆地雷的也是我。
我城萨拉窝
而我不过是你生命里的微小事情
一九九二年四月
一个克罗地亚女
从桥的一边到另一边
(桥总发生很多事情因此焚烧断裂)
萨拉窝的一边到另一边。
从山到山
生命的一状态,与另一。
她没有走过去
那从前翠蓝的玛嘉思嘉河
这一枪
开始了围城岁月
我们走到街上那么亲密。
二十万人,从此理解和平
面包、和
一咖啡店会是忧伤的回忆
诗、你喜的红星球队、血、乾净床单、光及雾、最后一次你开的甲虫车
原来生命里有千百、微小事情
除此以外
我无法明白
城里还有鸽
如果她离去
萨拉窝鸽会告诉另一只
譬如尔维亚鸽怎样的平安消息
我们山上的邻居
和我踢足球的、喝啤酒的买一样颜膏的怎样成了我们的暴者
一九九二年夏天
这年夏天特别
冬天特别冷或许不是
或许那只是我的觉
一九九二年波斯尼亚战争是我的第一次你还不相信
“事情还远著呢。”你说。
“这怎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