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德、孩;有玫瑰、康乃馨、铃兰、风信、有栗、小无果、枫。夏日的时候墓地凉,而冬日有光;宁静、亲密、在生命之外。“这是家。”萝达外祖母说。
她很老很老了,从萝达很小的时候,她已经很老很老,看不清楚,时常问,萝达,几了。萝达说,三时十五分。外祖母问,下午还是晚上。萝达就知,外祖母看不到光,也看不到黑暗。她说,是下午。到了下午外祖母又问,萝达,几了。萝达说,三时十分。外祖母问,怎么时间会倒转了。萝达说,你上一次问我是昨天的事情。在重复、遗忘、错置、失误之中,萝达理解时间。
外祖母很老很老,吃不得甜也吃不到甜,有糖病不能吃甜,吃到甜味觉退化也分不清是甜,但她记得自己是个吃甜的人,所以时常说萝达你上学去,回来给我买糖买雪糕。萝达就去买无糖的糖不甜的雪糕。
外祖母开始的时候很老,到后来还是很老,死亡的时间很漫长。
外祖母回了家,没救了医生说。外祖母说这样我想回家,睡在我的床上死。我的外孙女儿会在我边,我想听到她在房中走动的声音,她开着镭机在听行曲,她啪哒啪哒的舞,她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踢墙。医生我想听到这些声音,我女儿在厨房煮的声音,她煮的菜跟我一模一样,有安达鲁西亚的南方味,很咸。我会听到我女婿看电视的笑声,我不明白有甚么好笑,但能够笑都是好的。我想听到电视机传来球场的喝采,我想知西班牙球队可否夺得欧洲杯。我也想一边看球赛一边喝一杯雪莉酒。
“外祖母死了。我不哭。”萝达也曾害怕死亡。
但外祖母握着她的手。“我很痛。我想快离开。”
“够了。”外祖母说。她对她的生命已经非常不耐烦。
不单对她的生命不耐烦,对生存本亦极其不耐烦。
“活该。”当海洋的鱼类因污染大量死亡,当狂在欧洲被屠杀,当人复制人类而生怪胎。
并不烈,就像萝达这么一个缺牙的女,死亡并不烈。
萝达放开。她回到了她的童年,她的当初。外祖母回到了她的家。
第十拍你扬手。舞步结束的时候总在第十拍。
芭芭拉,在第十拍与第十二拍之间,也就是,一个舞步的结束与开始之间,你甚么﹖
你扬起,好像要诱惑谁。
“但我…”萝达有一为难。她从来不想诱惑。
谢谢。明天见。下课的时候,坦妮亚的男友在门外等,静香和小要去圣打古斯吃晚餐,问萝达说去也不去。萝达说我不去,圣打古斯好危险好多贼好多游客,你们也不要去。但她们自然要去,还约了一堆日本人,都佛朗明哥的日本女。萝达说,我回家,我要温习功课。
离开的时候,萝达想起角落会有一只牙。
芭芭拉…。芭芭拉打开长发,人鱼一样丽的栗发,好绿。“怎样了﹖忘了甚么﹖”“没甚么,明天见。”
提着鞋佛朗明哥鞋那么那么重,铁钉钉满鞋跟,坠下来可以将脚骨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