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都绵无力,就像一小截儿毫无知觉的腊。而我的神却完全脱离了,浮游在辽远的。”
友人这么说着,还莫名其妙地浮起病弱般无力的笑容,盯着我。我又喝了威士忌,和妻一样咳个不止,让微温的威士忌透过衬衣传到腹的肤上去。我心里涌起一向妻撒撒野的冲动。这时她正闭着睛,把那发黑的像蛾翅膀的伪装似的上伸给另一双睛看。
“即便他是情受狂,也不见得你就可以不用怕了呀。就凭那儿理由,就把他和我严格分开,断言我决不会染红脑袋赤地自杀,这还不够充分。因为的偏激终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真正可怕怪异的东西盘踞在人心,而的偏激,不过是它所带来的一不良后果而已。一大而难以抵御的疯狂的原动力横躺在灵魂,不时地诱发一叫情待的怪癖。这怪癖的化,并没有使友人产生自杀的疯狂,而是恰恰相反。再说,我上也有这难以治愈的疯狂的…”
然而这些话我一概没有跟妻说起,这想法本也没有在我大脑那疲劳迟钝的沟回里扎下它细若草的须。它宛如杯中的气泡,是转瞬即逝的幻想。这幻想一闪而过,不会给人以半经验。特别是在他沉默的时候,就更是这样。我们只消等待着那并不可人的幻想不伤大脑的沟回、一掠而过便是了。如若成功,至少作为经验来接受,就能在大举反攻之前免遭毒害。于是我住,从背后抱住妻两肋,站起来。我的手抱过死去的友人的尸,我觉得用这样一双污手,去支撑活着的妻的、即在危急张之中生的人的、那神秘而脆弱的,这是一褒渎,然而,自己腕上同等沉重的这两个中,死去的友人的却更令我觉得亲近。我们向婴儿的卧室缓慢行,妻却在洗手间门抛了锚似地不肯往前走了,她划一般拨开夏日黄昏室内那微暗微温的空气,了厕所。妻在那里呆了很久。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仿佛逆着更更暗的把妻带回到卧室,放弃了让她脱掉衣服的念,让她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妻长了一气,仿佛把魂儿都吐了一般,就睡去了。边粘着呕来的黄纤维质,像的细,纤细而显地闪着光。
婴儿一如既往地大睁着睛仰视着我,可我却不知他是渴了还是饿了,或者到了其他的不快。他仿佛是灰暗中的栽植,睁着毫无表情的睛,躺着,只是静静地存在着。他一无所求,而且绝无情需要表达,甚至从来不哭。我有时候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妻在我早晨早早门之后,今天白天一直醉着,置婴儿于不顾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妻现在只是一个熟睡的醉女人。灾难的预笼罩着我。然而,我缩回了手,因为伸我那污手去摸婴儿,我同样到亵渎。而且同样,比起婴儿来,我觉得死去的友人跟自己更亲近。只要我俯视婴儿,他就永远用木然的睛盯着我。不多久,那茶的睛里就有一睡意袭来,宛若海啸引力一般难以抗拒。我甚至没有为他拿来一瓶,想就此蜷躺下,昏睡过去。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却有一清晰的认识悄然而至:唯一的一个朋友把涂得通红自缢而死,妻又人意料地突然醉倒,儿则是个白痴!然而我,却不闭门、不解领带,将过尸的不祥之躯躺妻儿床间的窄空中昏然睡去。停止对所有事的判断,在这一瞬间,我如同被大针别住的昆虫,弱、无力。我到自己正被确实危险却又来路不明的东西侵蚀着。我战栗着睡去。而且翌日清晨,我已经无法将前一天夜里刚刚切实受过的东西充分复原了,也就是说,那已构不成经验了。
去年夏季里的一天,我的友人在纽约的一家药店里遇见了我的弟弟。关于在国的弟弟的生活,友人为我提供了一些信息。
弟弟鹰四,是作为学生剧团的成员之一赴的。这个剧团隶属革新政党右翼妇女议员领导,是由参加了1960年6月政治行动的学生们自己组成的“转向剧”的剧团之一,他们演完一名为《我们自的耻辱》的忏悔剧之后,以悔过学运领袖的名义,为妨碍总统访日一事向国市民谢罪。鹰四在告诉我他要加剧团奔赴国的时候,就说他打算一到国,就只一人立即逃离剧团,自由地旅行。然而,通过日本报界驻特派员半是嘲讽半是羞辱地送来的有关《我们自的耻辱》的报,我注意到鹰四并未逃离剧团,而且接连参加了演,《我们自的耻辱》一剧,以华盛顿为起,在波士顿、纽约等各大城市均有上演。我曾试图一下推理,分析一下弟弟为什么会一改初衷、扮演一个悔过学运领袖的角,但这却是远非我的想象力所能及的。于是我写信请求我那在纽约一所大学里携妻一同留学的友人去弟弟他们剧团看看。然而友人无法与剧团取得联系,所以他此番能遇见弟弟实属偶然。友人一到百老汇的一家药店,就看见材矮小的鹰四正倚着的柜台,聚会神地喝着柠檬。友人从背后悄不声地凑过去、冷丁抓住弟弟的肩膀的时候,弟弟猛一回,就像弹起的弹簧,反倒把友人吓了一。鹰四一污汗,脸苍白,神情张,仿佛刚刚策划单枪匹抢劫银行,正想腻了的时候遭到突然袭击了一样。
“呀!阿鹰!”友人认他来。“我是从阿的信里,知你来国了的。阿好像一结婚就让新娘怀了了。”
“我也没结婚,也没让谁怀。”听鹰四的声音,好像他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哈哈!”友人大笑,仿佛听了绝妙的笑话。“下个礼拜我就回日本了,不给阿捎个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