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诊断书。瞿医生说，那天不是给你写过了吗？方宏达说，那天是那天的，今天想让你写张我的血压已经正常的诊断书。

瞿医生不解，说，你的血压才搞了一个疗程，明明还没降下去，我怎么好开已经正常的诊断书呢？方宏达只好说，单位里的人一听说我得了血压，问长问短的太多，我难得搭腔，你给一纸诊断书，说明我的血压已经正常，好给我省去许多麻烦。瞿医生疑惑地说，有这个必要吗？方宏达说，有这个必要。

瞿医生没法，只好看在那两条烟的份上，给方宏达写了一纸假诊断书。

这天方宏达批完机要员送来的文件后，有意把那纸诊断书放了文件夹里。下午机要员就来取走了文件夹。第二天机要员清理文件时，发现了诊断书，给方宏达送回来，说，方主任这不是你的诊断书吗？怎么到文件夹里去了？

方宏达拿过诊断书，故意瞧瞧，装糊涂，真有这事？怪不得昨天上午还见过这张纸片的，下午却不知哪去了。机要员说，你可能是批过文件后，不小心夹了文件里。方宏达说，可能是这么回事。机要员说，我看医生在诊断书上说得非常明白，你的血压已经趋于正常，这可是大好事啊。

方宏达把诊断书随意往桌边的报纸堆上一搁，用不经意的吻说，有病没病都是医生的一句话，信不得那么多。机要员说，有病没病不听医生的还听谁的？这就好比结了婚可不可以生孩，给不给准生证，全凭我们计生委说了算一样。方宏达说，这可是两码事哟。

没两天，全委的人就都知方宏达的血压降了下来，已没什么问题。大家尽不太相信血压这么容易降下去，但碰上方宏达后，也就不再就他的血压问题，问长问短了。

六

这段时间张思仁在计生委待的时间很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审计局，不久计生委办公大楼主工程的审计结论就下了下来。

办公大楼就建在计生委院内，地是不要钱的，造价应该不会太，不想一千二百多平方米的建筑面积竟然超过了一千五百万元。这在楚南市这么个穷地方已算是天价了，全委上下一片哗然。要知，办公楼始建之初，由于资金缺大，除了向银行贷款外，还动员委里职工每人集资两万元，并说好三年后还本付息，现在期限已经过去大半年，基建已将计生委的老底完全掏空，银行的债务也像下雨背稻草，越背越重，哪里还有可能偿还职工的集资款？

大家于是忧心忡忡，说的话自然特别难听。有的说，办公大楼的工程承建老板是市委主要领导介绍来的，那领导早就给审计局打了招呼，所以才把价格审得这么。有的说，张思仁在基建老板那里拿了不少钱去送领导，基建老板不可能自己从腰包里掏钱来给张思仁，自然只能从基建工程里打主意。有的说，不建这个办公大楼，张思仁哪里当得到这个主任，这一回常委领导可被张思仁喂饱了。还有的说，张思仁拿着基建款搞了什么名堂我们不，但他如果老拖着我们的集资款不还，我们叫他这个主任不安宁。

议论终归是议论，没有谁拿得确凿证据，也就不可能将张思仁怎么样。有人就跑到方宏达这里来，怂恿他说，计生委的钱又不是他张思仁的，是我们一分一角收罚款收上来的，这三年我们不领奖金，不拿补助，还了两万元集资款，这些钱都被张思仁这么搞掉了，我们心里不平衡啊！计生委里，张思仁也就畏你方主任三分，基建的事你怕要面一了。

方宏达心里清楚得很，如今什么基建工程都有猫腻，这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搞工程的人一个个都是人，工程还没开始，发包方和承建方就打了联手，最后连审计那里也会串通好，是不会轻易留下什么把柄的，而且还会买通大权在握的领导，万一了纰漏，领导在上面将保护伞一撑，那更是泼不。

方宏达不傻，他才不会这样的闲事，以引火烧。他于是对游说他的人说，基建工程是前任主任在计生委时拍板搞起来的，党组开会定了张思仁负责，三年多来我从没过手，你叫我怎么去？

后来连离退休老们也结伙儿找到方宏达这里来了。牵的是多年前退休的老主任。龚老主任说，方主任啊，张思仁这样搞太不得人心，这样下去计生委非垮不可的。

在龚老主任他们面前，方宏达也不好说张思仁的什么，只得说，张思仁同志政策平，一向事得，不会在基建上有什么违纪行为吧？龚老主任说，你这个时候还要给张思仁说话，我们到很失望。好吧，方主任你不，我们找市委领导去。方宏达忙摇手，龚老主任，你们千万不要惊动上面，这样对计生委影响就不好了。龚老主任说，他张思仁胡来影响就好？说着挥挥手，带着同来的老同志了门。

这伙人刚走，办公室熊主任来通知方宏达参加委务会。方宏达连忙离开了办公室，生怕又有人找上门，来说张思仁这事。

赶到会议室，张思仁和其他委领导以及相关科室的负责人都已到场。方宏达落座后，张思仁就宣布开会。张思仁先说了几句办公大楼的事。他说，现在委里很多人包括离退休老同志，对办公大楼造价意见不少，这我也能够理解，不过我这里公开表态，大家可以去查基建档案，从签第一个合同开始，一直到施工到验收到审计结论，资料都非常详细，如果我张思仁在工程上得了什么好，可以查我。

说到这里，张思仁停顿了一下，望望在座与会人员，继续，普通群众和离退休老同志猜疑起哄，那是正常现象，但在座的委领导和中层最好先搞清了情况再说话，不要人云亦云，跟着瞎掺和。

一旁的方宏达听得，张思仁是冲着他来的，因为这几天职工和离退休老同志找得最多的就是他。但方宏达不想和张思仁锋，免得有人误以为他当不上主任，故意和张思仁抬杠。

张思仁发过一通议论后，见没有谁吱声，自觉多说也没多少意思，便转会议正题。他说，今天会议主要是据前段在下面检查考情况，给上年县乡计生工作排排队。先由负责拉总的计划统计科长杨青玉同志汇报，大家再发表意思。

杨青玉于是给大家汇报了有关情况和几组数据，以及他们科里关于给县乡排队的初步方案。给乡镇排队容易，全市一百多个乡镇，排几十个红旗单位和先单位，余下的虽然还有二十多个，却并不显，大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很快就通过了。令人疼的是十三个县市区的取舍。前三名为红旗单位，这有指标摆在那里，好掌握。中间是先单位，模棱两可，也好敷衍。难的是让哪三个县区局，对此大家意见难得统一。

计划统计科的初步意见，河、东江、大坳三个县排在最后，可杨青玉刚说这三个县的名字，就有人面予以了否定。先是考察东江县的一位副主任站来，陈述了一大堆理由，说是东江哪方面搞得有特，哪方面比其他县好，不让东江县拿先，实在太不合理。

张思仁心里清楚，东江县的人肯定给这位副主任下足了料，便要否定他的意见。不想张思仁才说了两句，那位副主任就起了腔，额上的青一突一突的。杨青玉不想把事情搞僵，就劝张思仁，将东江放先行列算了。张思仁没法，只得默许了。

接下来方宏达提了不同意见。他说，东江和大坳我不清楚，但河是我下去考察的，他们的计划生育工作确有许多不足之，但那是一个山区县，天皇帝远，居住很分散，县里已经尽到了最大努力，能到目前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的印象，前年他们的工作还没达到去年的平，我们还把他们列了先，去年他们的工作有了非常可贵的起，还让他们了局，这就会挫伤人家积极。

方宏达了好一段计划统计工作，掌握全面情况，而且他刚刚主持人的椅，张思仁自然不好拂他的意，这个面不给他，也说不过去，当即表态说，方主任说的也不无理，那就把河列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