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

说完，也不待大家答应，他就转过，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陈贞慧错愕了一下，连忙追问：“哎，方兄，你要上哪儿去？”

顾呆却不回答，转间已经走门外。陈贞慧急了，匆匆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去，跟着追去的还有黄宗羲和梅朗中。

“方、方，别走啊！你这是什么？”他们朝顾杲的背影一齐叫唤。

顾杲站住了。他回过来，郁而冰冷地望着朋友，嘴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终于仍旧转过，迈开大步，很快消失在通向书坊铺面的那扇门内。

陈贞慧同黄、梅二人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拿不准是否要追他回来。黄宗羲因为同顾杲一向要好，自告奋勇地说：“我去！”

随即，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跟了去。

陈贞慧无可奈何地目送着，正打算同梅朗中返回西厢，忽然，传来了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啊哈，小弟只是谁，原来是二位社兄在此，幸会，幸会！”

随着话音，走过来一位衣饰考究的绅士。当那张胖胖的、长着一双小睛的圆盘脸映人帘时，陈贞慧不由得一怔，认那人原来是士英的妹夫——罢职知县杨文骢。

本来，论亲戚关系，杨文骢无疑属于士英、阮大铖一派。但由于他为人随和，喜好结，而且早年参加过复社，所以同陈贞慧他们也时有来往，遇到个什么消息也每每会透个风儿。譬如去年天，驻扎在武昌的左良玉借缺饷，曾一度打算拥兵东下，到江南来就，把江南的臣民闹得很张。当时，阮大铖因为记着两年前托人说情、请求侯方域代他向复社疏通、遭到拒绝的旧恨，竞乘机散布谣言，诬蔑侯方域是左良玉东下的主谋和内应，企图加以陷害。结果，是杨文骢得到消息，通知侯方域预先好防备，阮大铖的谋才没有得逞。所以，对于这位好好先生，就连陈贞慧也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对。倒是杨文骢本人，似乎丝毫也不为自己的立场到为难；相反，觉得这两边讨好的人办法有味儿，并且打算继续下去。现在，他一颠一颠地奔过来，朝陈贞慧和梅朗中挨个儿作着揖，喜孜孜地说：“适才，小弟在外间，请蔡老爸给瞧瞧他新收到的几宋版，见黄太冲、顾方二位社兄匆匆走。小弟喊也没喊住，顺脚来瞧瞧，方知二位原来也在，甚是失敬！”又问：“几位是一来的，还是偶遇？怎么这等巧？”

鉴于对方是那样一个人，陈、梅二人自然不肯以实情相告，于是各自还了礼，糊地应了一声。

“二位社兄都是忙人，难得一见，令小弟思之若渴，今日得此巧遇，何妨就借蔡老爸的静室小坐，一抒积悃，如何？”杨文骢显然不知西厢里还藏着好些人，所以情地提邀请。

“多杨兄盛情，只是弟等下尚有他事，无法久留，祈请见谅！”陈贞慧彬彬有礼地推辞着。

“真的，定生兄的贵乡来了个人，弟是特意来寻他回去的。”梅朗中帮着扯了一个谎。

杨文骢显然有惋惜。他沉说：“那么，明儿晚上，小弟在媚香楼定一席酒，请二位赏光过去，还请上方、太冲二兄，共谋一醉，如何？”

“嗬嗬，下是什么时候，小弟岂有心思买醉寻！”陈贞慧不以为然地摇摇。停了停，他又缓和地一笑“仁兄厚意，贞慧心领，就此别过，改日再图答谢！”

说完，他拱一拱手，向梅朗中使个，转就走，却不回西厢，反向铺面那边走去。

杨文骢接连碰了两次钉，却丝毫没有着恼。他大约只为这一次讨好未能成功，到颇为惋惜。他那一双小睛不停地眨着，目送着陈、梅二人的背影，突然瞳仁一亮，扬声招呼说：“哎，二位社兄，请留步！”

等陈、梅二人迟疑着，转过脸来，他就赶迎上去，瞅着对方的睛，压低声音说：“嗯，二位兄台可知，这迎立桂王之事，只怕未必能成呢！”

看见陈、梅二人对望了一下，没有声，他又急急地补充说：“日前史公和瑶草虽然已经定策，惟是用心纵好，只怕远难敌近火！”

“你、你说什么？”陈贞慧的睛不由得睁大了，脸上的淡漠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杨文骢迟疑了一下，似乎一时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说。不过，讨好的愿望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了一个手势，把陈、梅二人引到竹树丛旁，这才神郑重地说：“好教兄等得知，虽然史大司已定策立‘桂’，迎驾使臣亦打法乘舆，不日前往广西。惟是江刘诚意、司礼监韩赞周等勋臣大踏仍力主立‘福’，决计联络江北四镇共襄其事。日前，阮圆海已带着他们的书信过江，到凤去见守备太监卢九德商议。结果怎样，还不知晓呢！”

这消息实在过于骇人。陈贞慧情急之下，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张地问：“这、这事可是真的？”

杨文骢不兴了。他鼓着腮帮说：“小弟何曾诓骗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