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用了一个决的动作,把袖挣脱,扭又走。
“嘿,站下!”黄宗羲跺着脚大嚷,一张脸气得发白“兄这样不成!不该如此!知么!”
然而,顾杲仿佛没有听见,他皱着墨黑的眉,咬嘴,像一匹情固执的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黄宗羲不知所措地愕住了。诚然,从昨天彼此见面的一刻起,他就发现顾杲的情绪消沉得异常,尽是久别重逢,顾呆却似乎连话都不太愿意同自己说,刚才在书坊里那大半天,对方的神情也丝毫未变。这都使黄宗羲到纳闷不解。下,他自告奋勇前来追赶,以为凭着彼此的亲密谊,至少能把朋友挽留祝谁知顾呆竟冰冷决绝到不近情理的地步,这就使黄宗羲开始到不对了。
“嗯,莫非他因北都之变痛愤过度,打算去走那一条路?”这个不祥的猜测一闪现,黄宗羲顿时张起来。本来,他很想听听陈贞慧那个参预改革朝政的计划,这时也顾不得了,只慌忙迈开大步,迅速跟上去,并在一条街巷的又一次赶上了朋友。
“好,兄若不愿明言,弟不追问便是。”他妥协说“不过,弟也不回书坊了。
在屋里窝了半天,此刻就陪兄走走,散散心也好。”
说完,也不对方同意与否,他只相跟着,一起朝巷走去。
南京虽说是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大都会,而且有六朝金粉地之称,繁华奢侈的景况,甚至连京师也比它不上,但是真正说到闹拥挤,其实也就是城里城外那一二十主要的大街和市集。何况偌大一座城,只住着三四十万居民,比起别的城镇,自然算是多得不得了,其实到底并不过于稠密。所以一旦转普通的街巷,整个气氛就冷清下来。只见一幢接一幢的木板平房,沿着巷两侧向前延伸,上面覆盖着清一的黑瓦。大多数人家的门前,都围着一竹篱笆。里面的居民,照例是些寻常老百姓。境况稍好的,门面照例整齐些,大都会用红绿油漆装饰一下;那些家境贫寒的,房也就难免东倒西歪,显得破败而灰暗了。
现在,两个朋友默默地走在狭长而寒伧的街巷里,谁也没有说话。就黄宗羲而言,并非不想开,只因顾杲始终保持着郁的沉默,使他失去了谈的对象。不过,越是这样,黄宗羲就越觉得,老朋友今天的情形相当反常,说不定当真会事。
虽然在绍兴那一次,他费了好大的劲,总算促使老师刘宗周放弃了殉国的念,但在前来南京的途中,仍然不断听说有人因为悲痛过度而自寻短见的。直到昨天,他还听说南京的兵备副使梁亭表,至今还在痛哭绝,决心追随先帝于地下。本来,以顾杲平日的明,应当不会轻易走上那条路。但北京的事变对人心的冲击实在太大,任何意外的情形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见朋友始终不肯吐风,黄宗羲只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以防万一。
不过,渐渐地黄宗羲就疑惑起来。因为走着走着,他发觉不知怎么一来,街巷上的景况变得愈来愈熟。再走上一阵,他心中一动,蓦地明白,顾杲其实正在朝他们借寓的地方——周镳的宅走去!
周镳的这所宅,坐落在两条巷的接,是一幢带院墙的院式住宅。周镳是金坛人,一应的产业全在那边。这宅是最近来南京后才赁下的。他因为单一人,只带着几个家丁,住不了许多地方,便把顾呆招去住了东厢,待到昨天黄宗羲来到南京,他又腾西厢的房让他居祝这除了因为周镳对黄宗羲,也如同对顾杲一样,情历来比较亲密之外,还因为他知黄宗羲的家境不宽裕,这样可以使黄宗羲省却一笔开支。
发现朋友哪儿也不去,却领着自己回到住来,黄宗羲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行,只要回到这里,事情就好办。
我总有法把你劝解过来,不再去胡思想!翱醇舜艚嗣吨背嶙呷ィ哺斯ァ?顾杲走起居室,就站住了。
“顾长,顾长!”他大声叫唤。等又又瘦的仆人应声奔来,他就郁地望着他的下,吩咐说:“你去——即刻收拾行李,然后再去船行瞧瞧,看几时有船去无锡——快!”
顾长显然毫无思想准备,但主人那冰冷的神情使他不敢多问,只眨眨睛,躬答应说:“是!”黄宗羲却吃了一惊。
“怎么,兄这、这就要回无锡?”他忙不迭追问。
也就是到了这时,顾杲的神才缓和下来。他把长鼻转向朋友,平静地说:“正是。下留都立君之局已定,弟再留无益,是以打算束装归里,以双亲悬念。
只是与兄一别二载,今日幸得相会,弟却未能奉陪,甚觉歉疚,惟有在此谢过了!”
说完,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