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骢显然也没料到那太岁会突然发难,一时间同样给闹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无疑,这位公爷的脾气,他到底熟悉得多,于是开劝阻说:“大公,牧老是客人,不要如此!”
钱谦益本不认识朱统镟,刚才经主人介绍,他才知这位鼓脑门、钩下,长相古怪的公哥儿,原来是一位皇族弟。钱谦益发现,朱统镟似乎早就知他,而且不知为什么,对自己分明怀着某敌意。钱谦益是饱经世故的人,懂得对这一类“龙龙孙”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尽可能别跟他们纠缠。所以,听朱统缬这么说,他只是报以蔼然一笑,并不回答。
他这么解释的时候,神情显得有惭愧和抱歉,声音也放得相当低。倒是听力不佳的钱谦益全神贯注,凭借对方的形翕张,仍旧听清了说话的内容,并吃惊得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什、什么…瑶草当真要改立福藩!这、这怎么成?
钱谦益起初只是呆呆听着,指望杨文骢帮他解脱困境。蓦地,他心中一动:“什么?圣驾已经到了仪征?还有诸总戎举兵护送——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连忙去问:“龙老,方才你是说…”杨文骢瞧了瞧客人,随即垂下:“嗯,瑶草在凤已同守备卢太监商定,奉福藩为三军之主,并移书留都群公,请立为君。
六
杨文骢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轻轻叹了一气,没有说话。
朱统镟却把往椅背上一靠,歪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怎么不成?莫非…”“不!”钱谦益猛地一挥手,暴地打断说。由于气愤,也由于惶急,他的睛和鼻孔全都大张着,黝黑的脸膛憋成紫,白胡在激烈地抖动着。他一边呼哧呼哧地着气,一边吵架似的吼叫:?“这是自其言,背信弃义!是胡闹!须知立君大事,必当由群臣集议,公推拥,方为正则!似这等凭借武力,行迎立,置祖宗家法何地?还成何统!况且下社稷危倾,寇压境,更须力持安定,以备不虞。你们这等兴兵迫胁,倘使众人不服,闹将起来,被寇乘虚南下,这一份罪责,又有谁承当得起?有谁承当得起!”
“哈哈,回来了,回来了!你当然不知。我
他怒气冲冲地质问,使劲地跺着脚。可是当吼叫了一阵,发现两位听众——杨文骢始终低着,默不作声,而朱统撷则靠在椅上,古怪的脸孔挂着冷笑,钱谦益就闭上嘴,呆立了一会,最后,失魂落魄地坐倒在椅上。
“哎呀,圆老!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弟等都不知?”杨文骢连忙迎上前去,大声招呼着。
不成!”
朱统镟却越发上劲。他鄙夷地瞅着不知所措的对手,说话更加没有忌惮:“哼,你们东林要舍亲立疏,包揽朝政,一手遮天,想得倒!
现今,你倒说一说,前一阵,你们东林闹得,什么‘舍亲立疏’、‘七不可立’,到底所据何来,又是谁捣的鬼?啊?
“怎么不是时候!圣驾都到仪征了,难还不是时候?”
“这——也并非不是时候,惟是王舟虽则到了仪征,留都群公却尚未定议,大事也还不算得定下来,万一…”“怎么不算定下来?有老、老卢他们定策主持,有、王、二刘诸总戎举兵护送,谁敢不听从?不听从就先把他们抓起来!”朱统镟越加盛气凌人。
“什么?阮圆海!阮圆海回来了?“惊讶的杨文骢一下离开了椅,”他在哪里?快,快请!罢饷匆焕矗婧椭焱筹嘁沧帕嗣Γ辉级卣酒鹕恚庞雒湃ァ?刚跨门槛,他们就看见,阮大铖正着那胖的躯沿着回廊大步走过来。
看见朱统镟把脖一,像是表示不服,他又连忙抚说:“自然,兄的话也不全错。只是拿来这当上说,却不是时候。”
“分明是假的。我说就是假的!”朱统镟提了嗓门,而且挑衅地眯起睛。
还有,你今日地跑来找龙老,什么鉴定古董,鬼才相信你有这份闲心。分明是见大事不好,意刺探消息。你老实说,是也不是?“他气势汹汹地质问着,而且每一句话都戳在要害上,钱谦益被得目瞪呆,一时间,竞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谁知,那位太岁反而像是给激怒了。他大步跟了过来,往椅上一坐,双手盘在前,盯着钱谦益,气哼哼地说:“喂,听说你是什么东林领袖,文坛祭酒。不过本公爷压儿不买这本账!
可惜忘了问我们肯不肯。告诉你,别以为凭着史邻、姜居之、吕俨若几个,你们就能横行无忌,为所为。我们的人多得是,岂容你们怎办就怎办!你们既然不仁不义,想独霸独吞,全不把我们放在里;那么对不起,也休想我们会对你们客气!你只等着瞧,到来倒霉的是谁!扒嬉酝苌偻饫嗳宋锎蚪坏溃绕涿挥信龅焦庵址绞降富啊K萑挥行姆床担降谆沟霉思吧矸莺屠Γ乇鹪谘巯抡庵『希荒芟穸苑侥茄咽裁炊汲嗦懵愕亓脸隼础5焱崇拥那钭泛荼疲词顾卮鸩皇牵换卮鹨膊皇牵蛑蔽薹ㄕ屑堋?于是,他只好不断回过去,求援地望着杨文骢。
,回过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朱统镟已经来到旁,正倒背着手,瞅着半桌上的铜甗直撇嘴。
钱谦益暗暗吃惊,不知对方为何如此咄咄人;于是,他愈加抱定不予招架的宗旨,彬彬有礼地赔了一笑,转过,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下福藩舟抵仪征了。“
“就是平日常来的那位胡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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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阮老爷?”杨文骢似乎没有听明白。
“不,不成!我得赶快回去,瞧瞧吕俨若他们今日集议,结果到底怎样!”茫然中,一个声音在钱谦益心中响起。于是,他挣扎着,打算站起。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匆匆走来,低着报告说:“禀老爷,阮老爷来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