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图显然也觉察到皇帝语意糊,他毫不放松,接着又说:“冢臣张慎言清正有品,于用人之事,秉公尽责,此朝野所共见。日前只为谏止起用阮大铖,不合勋臣之意,刘孔昭便恶语咆哮于前,复又刀逐杀于后,朝廷统,践踏无余。不加惩戒,何以立纲纪之威,何以解任事之危!况且,那阮大铖名列先朝逆案,并非寻常废员可比,仅凭一二人之荐,便骤尔起复,难免有骇四方之观听。
冢臣主张持重,亦是理之固然。不意竞遭此凌侮,恐日后亦难为陛下克尽其忠。
“
看见弘图持要惩办刘孔昭,士英暗暗吃惊。他当然要维护刘孔昭。但是了大闹朝班那件事之后,却很难拿得维护的理由。于是,他决定从阮大铖的事手,一方面扰对方的话题,另一方面也是反守为攻,以达到再度荐举阮大铖的目的。主意拿定之后,士英就踏上一步,跪倒在地,大声说:“启奏万岁,谓阮大铖当年阿附客、魏,其实并无证据。臣已查明,魏阉之门者,当时拜帖俱在,惟独无大铖之名。此事纯系东林罗织成案,使大铖蒙冤弃置十余年之久。臣之所以冒死举荐,实以大铖沉勇知兵,思为国家添一可用之才。
今东林乃以旧怨阻挠之,臣心甚是不平!”
弘图起初还碍着同僚的面,一直避免提及士英,冷不防见他从旁杀来,倒错愕了一下。但当听完士英的话后,这位秉忠厚的大臣被激怒了,于是也伏地启奏说:“臣非东林,亦不知大铖果否知兵。但先帝钦定逆案,大铖名列其上,却是绝无疑义。至谓事属冤屈,则绝非草草一语所能定夺。以臣之见,不如由圣上降旨,着九卿、科、公议。若查明果系冤案,则大铖起用,亦自光明。“这个建议自然颇有理。加上弘光皇帝所担心的,显然是弘图持惩办刘孑L昭,现在听见这么说,便乐得退让一步。于是,他,说:“先生所见甚是!”这么一来,士英却急了。他忍不住大声说:“现今满朝臣工,大半俱属东林。
若发下会议,大铖之冤如何得白?又如何得用?
况臣特举大铖,纯属一片公心,又有何不光明之?莫非臣受大铖之贿么?还望陛下宸衷英断!案吆胪己敛煌巳谩K床邓担骸八焦饷鳎⒎遣皇芑咧健?臣之意是一付廷议,国人皆日贤,然后用之。如此,大铖日后也可永免受人讥议,有何不好?“停了停,他又重新涨红了脸,说:“若是大铖不经公议而起用,臣惟有自请罢斥,以谢天下!”
在他们争论不休的当儿,弘光皇帝大睁着一双小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似乎失去了主见。加上他分明害怕弘图一走,会引起大臣们纷纷辞官而去,所以听见弘图忽然又提起这件事,他顿时皱起短的眉,急急地把手一摆,说:“哎,二位先生所见不合,那么,以后再议吧!”这么中止了话题之后,似乎生怕二人还要争执下去,他迅速回过,问站在旁边的司礼太监韩赞周说:“那个黄、黄…黄什么的来了么?”
“启禀万岁,湖广巡黄澍、承天守备太监何志孔正在朝房候旨。”韩赞周躬着回答。
“嗯,着他们来吧——唉!”
既然皇帝这样吩咐了,加上弘图已经躬退到一旁,士英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闭上嘴,跟着站起来。
传旨的太监去了小半天,黄澍在殿门外的丹墀现了。他是一个行动捷的中年人,长得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说颇为英俊,健的眉、飘逸的髯须,再加上炯炯有神的睛,使他浑散发一明的气息。在他的后,跟着矮小胖的何志孔。
两位陛见者先在丹墀上跪下,行了一拜三叩的常朝礼。待听到殿的宣召,他们才爬起来,双手捧着象牙朝笏,躬着,从左边的台阶陕步登上来。一殿里,他们又重新跪下去行礼,然后俯伏在地上,等候皇帝问话。
由于刚才弘光皇帝为制止、相争而说的那句话,实际上等于把阮大铖起用的事搁置了起来,这使士英十分懊恼。因为经历了十几天前那一场轩然大波之后,他今天奉旨前来,就是一心打算再度努力,促使皇帝早下决断,让阮大铖尽快恢复官职。这既是为的了却那笔人情债,是时,他本人也希望在朝廷中多添一条臂膀。谁知闹了半天的结果,仍旧落得个搁置不问。这教士英岂能甘心?别说在阮大铖面前无法账,而且自己也会在朝廷上大丢其脸,今后还靠什么来立威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