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贸然向史可法提,万一失实,不只会给史可法增添无谓的烦扰,而且也显得自己太过轻信浮躁。没有分辨力。“虽然照例应当转告,但也要把握得稳妥些才成,可不能在那群幕僚面前闹笑话!“他想。
所以,当张自烈回来之后,冒襄就把朋友招寝室里,打算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那刘孔和同东平伯乃是叔侄之亲,不过因细故失,又何至于害及命!”
张自烈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不可信的理由。
“此一层,弟原也是这等想,惟是…”“何况,”张自烈一摇手“这谁也说不清的家事,你我外人,又何必他那么多!”这么说了之后,他就闭上睛,酒后思睡的倦态。
冒襄摇摇:“话可不能这等说,刘孔和大小也是一位副总戎,若以细故见害,王法何存?军心何安?况且刘孔和的尊大人当年手定逆案,大有功于社稷,我东林之家均受其惠。他后人有厄,晚辈又岂能袖手不!”
张自烈睁开睛,疑惑地望了朋友一会,随即又重新闭上:“只凭刘孔和一面之辞,我们就替他面,只怕史公闻知,也会怪我等浑不懂事!”
这一,正是冒襄所顾虑的。但既然应承了刘孔和,他也不想轻易言,于是迟疑着又说:“虽是一面之辞,但之于东平伯平日之为人,似也并非无据。譬如这一次刘总宪赴京上任,他竟敢遣人行刺,便可证一斑!”
“谋刺之事,”张自烈摇摇“弟不曾听说,只怕也是刘孔和自造的危言!”
停了停,发现冒襄不答腔,他又补充说:“东平伯如今可是瑶草的一名死党。即便我辈不去撩拨他,他已是同史公掣肘为难;若因刘孔和之故给他抓住话柄,今后这淮东门,只怕麻烦更甚。以弟之见,还应谨慎从事!”
确实,以刘泽清目前的军事实力,加上有士英在朝廷里后台,只怕即使是史可法,也难以对他实行有效的约束;相反,还要尽可能优容,以借助他来拱卫江淮地区,乃至推行北伐的大计。在这情况下,贸然去手他们叔侄间的私怨,无疑很不明智。“嗯,为大局安危计,也许我不把这件事告知史公,也就算了?然而,要是刘孔和当真遭遇厄运,又怎么办?况且,我已经答应了他…”这么考虑着,冒襄就到了一选择的痛苦,一迫使他从固有信念偏离开去的无情压力。他憎恨这压力,试图加以抗拒,然而…第二天,冒襄很早就醒了。由于躺在床上,就止不住净想着昨夜的事,他脆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到窗前,由冒成侍候着,开始洗漱、梳、穿。他一件接一件地,不慌不忙地行着。这当儿,天已经放亮,几缕柔媚的光透过敞开的窗棂室内来,照亮了面前的板,也带来早晨特有的清宜人气息。这富有生机的气息,驱散了冒襄夜来的烦恼,使他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哎,我又何必庸人自扰!至少刘孔和昨夜来过这件事,还是应该告知史公。如何置,史公自会拿主意。当然,也许一切都是过虑,其实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瞧,今日的天气有多么好!”然而,他却没能把这愉快的心情保持下去,因为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帘一掀,了张自烈的脸:“辟疆,起来了么?”他问“嗯,好。快过厅去,史公有要事商议!”
“什么事?”冒襄疑惑地问。
张自烈摇摇:“听说北边有什么消息,弟也未得其详!”
所谓“北边”的消息,自从农民军向西撤退之后,就是指的清国方面。由于清军踞北京已经三月有余,不但没有同江南的弘光朝廷联系,商谈接事宜,反而派兵占河北、山东的重要关隘。
到底他们的目的何在,下一步有什么图谋,近日来已经愈来愈受到人们的关注。
就在半个月前,明朝派以左懋第为首的使团,曾取这儿,北上涉。“莫非他们有什么消息捎回来不成?”冒襄想,于是不敢拖延,连忙从冒成手中接过一把扇,跟着张自烈匆匆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