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何人手笔?不过,其中提及对方早些日曾让已经投降清国的史可程——也就是史可法之弟来书致意一事,据幕僚们说,史可法读信后然大怒,当场把信撕毁,北指大骂,发誓与史可程断绝兄弟之情。如今多尔衮又拾起这个话,未免可笑!
于是他接着看下去:
此闻路纷纷,多谓金陵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天。
《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
所以防臣贼,法至严也!
对方笔锋一转,立即抬中国的传统礼制,指斥明朝在江南建立政权不合规矩,虽然是辞夺理,但气势凌厉,分明有从本上否认弘光朝廷之意。冒襄心里不禁一懔。
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荼毒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加一矢,平西王吴三桂界在东陲,独效包胥之哭。朝廷其忠义,念累世之夙好,弃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驱除枭獍。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谥号,卜葬山陵,悉如典礼;亲郡王将军以下一仍故封,不加改削;勋戚文武诸臣成在朝列,恩礼有加。耕市不惊,秋毫无扰。
方拟秋气,遣将西征,传檄江南,连兵河朔,陈师鞠旅,戮力同心,报乃君国之仇,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苟安旦夕,弗审事几,聊慕虚名,顿忘实害,予甚惑之!
冒襄心想:“说当闯贼犯阙之日,中国臣民不加一矢,未免贬抑太过。惟是闯贼是吴三桂向他们借了兵来打跑的,倒是实情,难以驳他,且看他怎么说?”
我国家之抚定燕京,乃得之于闯贼,非取自于明国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我国家不惮征战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孝仁人,当如何恩图报?兹乃乘逆贼稽诛,王师暂息,遂雄踞江南,坐享渔人之利,揆诸情理,岂可谓平!将以为天堑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邪?夫闯贼但为明崇耳,未尝得罪于我国家也。徒以薄海同仇,特申大义。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俨为敌国。予将简西行之锐,转旆东征,且拟释彼重诛,命为前导。夫以中华全力,受困潢池,而以江左一隅兼支大国,胜负之数无待蓍矣!
本来,在信的开,对方还摆一副仗义兼的面孔,甜言语地表示要帮助明朝讨“贼”报仇;然而,到这里便终于了凶暴的本相,竟然狂妄地要求江南朝廷不得“拥号称尊”否则将被视为敌对行动,威胁要“转旆东征”甚至扬言将联合农民军一起打过江南来。这就毫不掩饰地表明,对方此次关,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在于彻底取代明朝的统治!如果说,在此之前,冒襄也同其他人一样,对于清兵的意图还有摸不透的话,那么此刻就再也无可怀疑了。他睁大睛,怀着惊恐和愤慨,把这段话又看了一遍,越看越到浑发,再也抵受不住,一腰,直起来。
“嗯,看完了么?”史可法迎着他的目光问。
“没、没有…”
史可法把手一摆:“看下去,看完了再说!”
冒襄迟疑一下,只好重新弯下腰去。不过,下面的分其实已经用不着细看了。
对方无非试图用官厚禄对以史可法为首的江南人士行利诱,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后者促使弘光皇帝“削号归藩”便会获得“列爵分土”、“带砺山河”的厚遇;如若不然,大兵一到,便会招致“无穷之祸”等等。
终于,信看完了。有好一阵,厅里变得一片静默,谁也没有说话。显然,大家被这封倨傲要挟、言不逊的来信震动了,都到事态严重。
史可法捋着胡,始终静静地坐着。他似乎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并不急于促大家发表意见,而宁可让大家地昧信中的严重义,以便拿更准确、更有价值的意见来。
“竟敢要今上削号归藩,真是狂悖之极!”应廷吉终于睁大三角形的小睛,怒形于地冒一句。
“他说什么——‘兵行在即,可西可东,南国安危,在此一举。’分明是恃势讹诈,是可忍,孰不可忍!”杨遇蕃也愤愤地接了上来。
“哼,打跑了一狼,却迎来一虎,吴三桂当初借兵驱贼,怎么就没虑及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