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侯二人历来不和，角时有发生，如果不是过于激烈}社友们照例采取默默听着、谁也不帮的态度。所以这一次也是同样。直到侯方域说这么一句话，他们才到事情严重，于是纷纷起挽留、相劝，屋里顿时闹哄起来。

“是呀。瞧你张皇失落的，莫非仲老的病又犯了不成？”梅朗中也接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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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摆一摆手，等大家稍稍静下来之后，他就盯住对方，冷冷地问：“那么，足下想必是要到左营去哕？”

这一，就连余怀、沈士等人也看来了，于是一齐追着问：“哎，朝宗，你总这么打哑谜似的，倒是说清楚啊！”“好，怎么不好？如若列位先生还怕留都的天下不够，还怕瑶草、阮圆海狠不起心拿我辈来试刀，这么办就很好！”侯方域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摆着扇。

大家一看，当认闯来的是周镳的一名仆人，名叫周顺的，都不禁有意外。

“哦，太冲先生问我么？没有，没有，很好，很好！”嘴上这么说，但整个表情却明白地表示着他话里另外有话。

因为在他看来，天地间最有力量的无疑是是非，是公理。无论是权势也罢，武力也罢，都只有循公理、是非而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纵使能得逞于一时，终究无法长久立足。

他这么说，是提警告：对方的论调完全违背了复社的宗旨已经超了彼此应当遵循的规范。

“啊，这话怎讲？”

黄宗羲听着，暗暗。他正想一步参与意见，忽然看见坐在一张方几旁的侯方域，脸上正挂着不以为然的冷笑，便临时改问：“朝宗兄之见如何？”

黄宗羲起初还极力忍耐着，但侯方域如此轻蔑地贬斥清议，却地刺伤了他。

“我复社自西张夫立社以来，便是以‘清议’为本务。朝野之人，亦皆以此寄望于我。而我社亦因此方有今日之名声。足下名列复社，却如此贬斥清议，莫非不怕自外于社友们么？”

在社友当中，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支持黄宗羲来主持社务，惟独侯方域对此一直不服气，平日或明或暗地抬杠、难题、说怪话，早已不是一次两次。这情形，黄宗羲是明白的。照他平日的，早就会扯破脸同对方吵闹。但由于想到自己所的地位已经不同，如果表现得气量过于狭窄，不仅会遭社友们笑话，还会令他们失望，所以总是尽量克制。现在看见侯方域这神气，明摆着又是存心挑衅，他就不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地反问：“那么，依侯兄之见，又值多少银？”

“嗯，你来什么？”看见周顺跑得脸白气促的样，顾杲疑惑地问。

侯方域没有正面回答，他把摊开的扇重新合上，望着黄宗羲说：“适才太冲先生说，权狗贼所惧者，惟‘清议’而已！弟倒想问一问，时至今日，这‘清议’二字，到底还值多少银？”

然而，周顺显然尚未过气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手。等大家疑惑地静下来之后，他才“哎”的

“我么，哼，我以为一钱不值！”这么傲慢而又刻薄地说了一句之后，侯方域就回过，望着其他人“适才太冲先生侈言‘清议’之效，以为凭此施为，便可振朝纲，安社稷。惟是在弟看来，所谓‘清议，云者，乍听之，似有雷霆之声；实之，并无雷霆之威，不过是浮声虚响，徒逞片时之快，又何曾真的掀翻几个权，吓退几许丑类！时至今日，太冲先生仍不思通变，惟知开‘清议’，闭’清议‘，以为如此，便可安立命，岂非可笑之至！”

侯方域先是一怔。当意识到这话里所包的讥讽之意时，他那张白净俊的脸就刷地红了：“阁下想得太远了吧！淮扬便是报国之区，何必左营！”说完，他就悻悻地转过，大步向门外走去。

而“清议”则是维护公理是非的重要而有力的手段。作为以天下为己任的有识之士，在这方面可以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越是境艰难，就越要持这手段。

吴应箕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他要抓把柄，《留都防公揭》就是逃不掉的把柄，多一个少一个，还在乎什么！”

，那是大行皇帝手定的逆案，莫非还算犯法不成！”沈士显得颇有信心。‘“就算他们不敢，就我们这些人，每人雇上一台，也有十台八台了！”余怀也表示附和。

谁知侯方域听了，竟立即站起来，毫不在乎地说：“并非小弟要自外于列位社友，而是黄先生当此朝政浊、社局倾危之时，惟知以空谈说为事，却不能以一法振救之，弟实在无法容忍。现在黄先生又以此相挟，弟惟有从此告辞，另谋报国之门而已！”

黄宗羲没有声。如果说，自从自己负责起社务以来，由于考虑到侯方域毕竟是社内一位有影响的成员，因而对他的不合作甚j至挑衅尽可能采取容忍态度的话，那么今天对方不仅在社友面前诋毁自己，而且公开表示决裂，这就使黄宗羲到再也捺不祝“哼，你不过是因为父亲投降了闯贼，怕被朝廷牵连治罪，想一走了之，又怕被人说你胆小，于是便故意同我翻脸，却瞒得了谁！”他想。

梅朗中提另一个疑问：“演戏倒还罢了，只是把对联和诗写‘到狗贼权的家门上去，设若被他侦知，乘机反诬，只怕…”这担心立即遭到左国楝的反驳：“对联和诗人人都作得，只要手脚得净，无凭无据，他也不能把我辈怎样！”

其余的社友着忙起来，立即拥上前去，试图阻止。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门外一步跨了来，差儿同侯方域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