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怒:“你还敢赖?铁化叫你吃屎,你也肯吃么?”
在凳上,结结实实将贝余重责了十板。【甚矣,世间之冤枉事不少也,明是铁化,反累及贝余。铁化狡黠便能脱祸,贝余愚卤但受其枉,以小概大,片言折狱难矣哉。】贝余被铁化耍了这一下,真有难分辨。却也背地被他骂了十数日。【先生犹被其愚,而况于此蠢材乎?】隔了些时,那先生有事门,回来时,正在铁化家门过。只见十多岁一个孩,弯着腰在那里哭着叫骂。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卖的,在那一块台石上,把两只膀臂圈着,把些垒得的,弯着腰抱着,动也不敢动一动,一个筐放在旁边。问他缘故,那孩哭:“这家十来岁的一个人要买我的,叫我过数。又没放,他叫我把手圈着,他数了,说去拿钱来取。这半日总不见来。我又不敢动,怕下来打掉了,这一回又没个人过,我腰也弯疼了,膀也木了,再迟一会,都是打掉的数。造化遇了老相公,救我一救。”
先生知是铁化所为,恨声不绝。替他拿过筐,把拾在内,装完了,那孩连腰还直不起来,向先生千恩万谢,方提了筐走去。
先生到了馆中,那铁化已打后门早来到学馆里了。先生叫他过来,问:“你门那个卖的,可是你促恰的事?”
他:“我吃了饭就到学里来,并不知甚么卖的。”
先生:“他明明说十来岁的一个孩,不是你是谁?”
怒狠狠的要打他。【方写耍贝余,又写耍这孩,见得总是孩,却没有铁化之尖酸狡狯耳。】他:“我家有好几个十来岁的,难就是我?先生方才不该放他去,叫他来认认我,看是不是。先生此时打我,可不冤屈了我么?”
【真顽。实是词夺理,先生亦无奈他何。】那先生倒被他说得无言可答,又饶恕了。
这馆中有一个学生,姓白名华,他父亲曾陕西华州吏目,因为无,祷于华山所生,故命此名。这白华伶牙俐齿,善于捣鬼。众学生替他起个混名,叫白白嘴,因两个白字重在一不好叫,见他的嘴略有些瘪,又都叫他白瘪嘴。
一日,先生他,铁化:“我讲个笑话,你们众人听听。”
白华同众学生都攒拢来听铁化:“一个妇人往井上汲,这日大冷,遍地都是冰。这妇人一时急了,见左右没人,就蹲下去溺。溺完了才要起来,不想一,站不稳,一个坐跌,把个就冻得粘在冰上,爬不起来,只得坐着。他丈夫见妻不回,忙走了来,看见妻坐在冰上,问他缘故,妻告诉他,因溺冻住了。这男人没法,想了一会,:“除非呵化了冰,才起得来。”
只得爬倒,用嘴呵。不意把嘴同冻在一,也动不得。忽有几个挑脚汉过,见他二人如此,问其所以。男人嘴冻住了,说不话来,妇人只得忍羞实告。那几个汉上前看了看,内中一个:“这事容易,若要开时,我们拿过扁担来,大家别嘴的别嘴,别的别。”
众人听了大笑,白华见是骂他,说:“我也有个笑话说给你们听。”
众人侧耳听他说:“一个人念诗:‘一杏红十里,状元回去如飞。’旁边一个人:‘你念错了,古诗是归去。’这人笑:‘你好不通,归字就是回字,回字就是归字。’”
众人笑得打跌,铁化:“你们不要笑,我再说一个,一个人在画铺中赊了几幅画儿,家去贴着,画匠要了几十回,他总不肯还钱。画匠气不过,骂:‘我你贴白画的亲娘。’”
众学生齐拍手笑:“白瘪嘴吃了亏了。”
白华也不答应,说:“你们不要笑,且听我说了着。一个人才睡觉,听见外边叫门,起来开了看时,不见有人。刚回来睡下,又听见叫。只得又起来开了,又没有。如此者四五次。这人急了,骂:‘开了门不见人,关了门又叫门,我你叫门的祖。’”
铁化见伤了他祖上,就面红耳赤,争竞起来,几乎相打。那大学生壹,虽也是个少年,却板板策策,从不同人顽笑,众人都惧怯他些。【屡写壹少年老成,后来方见是成材也。】是他一阵吆喝,才镇压住了。
铁化又读了一二年,他父亲见他仍然一窍不通,叫他辞了先生,下来学买卖。他在馆中先生着,还时常逃学,何况到了铺里,他可肯安坐?终日在外闲撞。
一日,遇见一个人,穿得甚是齐整,斯斯文文,也像个读书人的样。远远走来,到了跟前一看,是一个大糟鼻。他心有所,暗暗笑,上前一揖。那人见他上华丽,知是正经人家弟,也回了一揖,:“小相公,素不相识,何劳赐揖?”
他:“先生这样一个仪表,可惜把土星坏了,怎不治他一治?”
那人蹙额:“正是呢,也曾各寻方医治,再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