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负不可赦之罪,竟蒙原宥,实望外,特此叩谢。”
宦萼叫人扶起他来,说:“我不过一时之兴耳,已不怪罪你,你可坐了。”
邬合方敢坐下。宦萼:“昨日因你不来,我故此动怒。今日你来了,我的怒都赶到东洋大海不知往那里去了。还恼甚么?你昨日往那里去来?”
他打了个哈哈,笑了两声,:“难你又有个老婆不见了去寻么?我虽不恼你,也要罚你个失信。”
叫小厮取一盘粮果来。顷刻,一个家人拿了一银盘天茄、门冬、橘饼、青梅之类,送到跟前。宦萼笑向邬合:“罚你吃。”
你这是何故?原来宦萼生平不吃这甜,一尝着便恶心呕吐,他以为人人皆然。邬合知他有这病,假意哀求:“既蒙大老爷宽恩饶恕了,这东西晚生如何吃得?”
宦萼笑:“那顾你不得,定要你吃。”
邬合大早空心走了来,正有些肚饿,故艰难之态,一面吃着,一面说:“晚生蒙罚,不敢不领。有茶求一碗,不然这甜味就腻死了。”
宦萼吩咐倒了碗茶给他,邬合就着吃了有一半。那东西甜得实在有些吃不得了,便说:“晚生实实的下不去了,求天恩饶了罢。”
又假恶心,背过脸去呕了几声。宦萼大笑:“够他受的了,饶了他罢。”
叫小厮们收了下去。然后问他:“你前日说往贾、童两家去,你昨日可曾去么?”
邬合:“奉老大爷钧旨,晚生若不曾去,就该万死了。昨日清早小人刚要门,前日蒙老爷天恩,对县中说了,差了几名捕快到晚生家下来问详细。晚生同他们说了一会话,方才去了。晚生随就到贾老爷那边的,因那求诗字的求文稿的络绎不绝,等他打发完了,才得说话。【说谎者世不乏人。然而邬合向宦萼谎言者,不如此不足以耸动宦萼,非比他人诚心以说谎为事者。然他向宦萼力赞贾、童两人,也是为完那苦联二字余意。】晚生因说起大老爷有下之意,他再三谦说不敢当。是晚生说恭敬不如从命,不可负了大老爷礼贤下士之意,他才肯了。说今日定来晋谒,又承他赐饭,那富丽是不消说。只那些肴馔都是生平不曾看见,真是富贵才呢。”
宦萼啧啧赞:“好人家。”
因向邬合:“你这一篇说我下的话讲得妙,虽戏上六国封相的那个苏秦,还有他一个朋友姓张的,叫张甚么呢?【六国封相唱得多,他常见,故记得是苏秦。张仪的戏唱得少,故不记得名字。画愚呆公形象,妙。】他两个也不能赛你。你可曾到那个童大财主家去呢?”
【财主之上加一大字者,是素常闻他百万之名耳。】邬合:“晚生别了贾老先生,就到童府的。他因终日在人家吃戏酒,熬夜醉了,那时还未曾起来。等了好大一会,他才来。他又要收利钱,不得说话。有许多伙计在傍候,一个衣架大的天平放在中间,兑了又兑,足足兑了不知几千,都是十足的细丝。晚生看得好不动火。等他事完,众人都去了,才得闲说话。”
宦萼:“真财主,真财主。”
【连赞,妙。可见自以为不及。】邬合又:“晚生说起大老爷这边来,他也着实渴慕。也说今日定来拜的。他定要留晚生吃饭,决不肯放,将黑方散。恐老爷安歇了,因此不敢来惊动,故此今早来禀。晚生焉敢在老爷尊前失信,求开恩鉴察。”
宦萼:“原来有这些缘故,方才白白的冤屈,罚你吃了那些粮。既说明白,我一些恼意都没有了。但我每常只说我算第一个无对的门第富翁了,谁知又有老贾、老童。”
【虽是其心折,却难为他竟还服善。】邬合:“他两家不过富而已矣,怎及得大老爷富贵双全,天下第一?”
【先极夸贾、童两家之富者,一实己之前言;二宦萼起敬起,其方固。今二者已定矣,仍抑他两家奉承宦萼。真好篾片的老手。】宦萼摸着肚,大笑了一回。因吩咐家人:“我今日要待大宾,伺候两席酒,要齐整些。作速预备,不可怠慢。”
正说着,只见家人跑来,:“贾老爷来拜。”
递上一个名帖,邬合接过,念:【他恐宦萼认不得数字也。】“同学里年世通家眷小弟贾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