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得兴,既丢不下,又陪人坐着,怎好去独吃?只得说:【只得二字,见他着实为难。】“你去回,说我有个朋友邬相公在这里说要的话呢。我怎好撇了,自己去吃的?你去把饭拿来,我同邬相公吃罢。【三次是如此请,说得快活歇不得,才叫拿饭来吃。写铜臭人刻骨,请吃饭作三段写,妙极。】邬相公是自家人,便饭就好,不必费事。【不意中馈有人竟还费事。】你照着我说,不要说错了,惹生气。”
童禄应诺而去。童自大:“你虽然说得好,不知他端的可肯借银给我?”
邬合:“古语说,小本不去,大利不来。老爷也要破费几文,与他相与得情孚意合。呆公的人惯好小利,况又见府上家俬富厚,岂有借不动之理?老爷虽然用去几个,到后来生起利钱来,自有多的,岂止一本十利?”
童自大听得快活起来,只是,【先说我不上你的当,却此时上当了。】嘻嘻的笑个不祝【邬合之说辞甚妙,此是因人而施。说贾文也以功名,说童自大也以财利,正二人之,故此乐从。方符其苦联势利友题面。】只见那童禄拿方盘托了两碗菜,两个小菜碟,摆下说:“只留了老爷一个人的饭,没有多的,将就拿茶泡泡,同邬相公匀着吃罢。”
邬合看时,一碗中是四五块臭腌鱼铺在碗底上,一碗中是一块冷豆腐,面上放着一撮盐。一碟是数十粒炒盐豆,【徽人上品与餐只用数粒,今他家竟用数十粒,可谓大费铺设。】一碟是十数腌韭菜。童自大:“这白豆腐只好自用,如何待客?”
向童禄:“你拿一个钱,到香蜡铺中买些香油来拌拌。千万饶两张草纸几灯草来,不要便宜了他。你到当铺里要个钱去买,不要上去要,好惹说破费。”
那童禄就拿着那盛豆腐的碗走。童自大:“客在这里,就拿着碗跑,成个甚么规矩?拿个别的家伙买了来。”
童禄:“拿个家伙去买,倒沾掉了一半,还当是我落了半个钱去的样呢。【真奇,半个钱不知如何落法?落去半个钱又何所用?可谓主仆相得。】放在这里还见些。”
童自大连连,:“好好。【谚云: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童禄能贴主人心腹,真可谓仆。】倒也是当家心。”
童禄去了,童自大对邬合:“兄每日在宦公,自然吃的是大酒大,我每日家常吃饭只是一品盐豆,隔着三五日买块豆腐拌拌。今因兄在此,替我人,不但有豆腐,又且有腌鱼。这鱼是他留着自己受用的,我每常摸还不敢摸他的呢。”
【明是不要他吃,妙极。】邬合:“贤慧的,支人待客真是难得。古人不兼味,豆腐一味就尽够了,何必要鱼?老爷这就算太过费了。过日的人家当省俭为妙。”
童自大:“兄可谓知心之言。然而待客不可不丰。”
【昔有一人请客,并无一,只自己舞叫。客惊问其故。答云:“待客不可不疯。”
童自大若效此,岂不省了鱼腐二品?】说话间,童禄买了油来,拌了豆腐,每人吃了一碗多些茶泡饭,【一个人的饭匀两人吃,每人不过一碗多些。细极。】那几块鱼邬合也没敢动他的,【知局,不愧是老篾片。】他也不让。吃毕,吩咐童禄:“剩的豆腐赏你吃了罢。把这碗鱼同这两张纸灯草送与去。鱼是有块数的,要明白了。”
那童禄咕嘟着嘴,鼻孔里笑着收了去了。邬合:“明日早间老爷可到宦老爷一拜,晚生在彼拱候。”
立起来。童自大:“我明日去是走还是坐轿?”
邬合:“自然是坐轿才成统。”
童自大:“他家若没有轿封儿,岂不白折了轿钱?”
邬合:“适才所说的话还无片时,老爷倒忘了。”
童自大:“我因算现的,故此忘了赊了那一宗了。千万留神,凡事我要占些便宜才便利,若同他们一样行就不来了。”
邬合:“知知。”
才要走,他一把拉着,说:“我明日是吃了饭去,是不吃饭去?”
邬合:“他那里自然有酒饭,家中不必用罢。”
遂别而去。此时天已暮,想:“此时不能往宦府去了,况且家中无人。【细,此时赢氏尚未获者也。】今且回家,明日早些去罢。”
回家不题。
却说那宦萼,那日早间捱了两棰,跑来同邬合饮了一日。晚间只得去,被侯氏又骂了一场,不敢一声。睡了一夜,次早又躲了来,等邬合回信。午后还不见他来,仍叫宦鹰:“你可到老邬家去看他可在家,叫了他来。”
宦鹰去了,一会来禀:“邬相公家锁着门,不知往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