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生说知他家寒。因屏退左右从人,说:“地方上或有无碍的事,老年兄可寻一两件来,弟当尽情,稍助老年兄薪之需。”
关爵再三致谢。关爵因他远来,说:“老年兄远来赐顾,弟备一餐便饭。但乡村中之不堪,不敢相待,奈何?”
智院:“兄与弟两辈世,何尚作此客话耶?一盂脱粟饭,蔬菜羹,弟可敢不饱?”
关爵也不过是杀为黍而之。见其一焉,关必显来拜见了。院问习何业,关爵:“小人不才,去岁幸得游庠了。”
院甚喜。从人饭毕,然后别去。
傅厚见院来拜关爵,忙来寻阎良。到了房中坐下,:“关亲家既同台相厚,小儿就可得命了。但他向日来家,弟丝毫不曾尽情,待他乔梓太薄,今日不好去奉求。恳亲家将前后事细说,我情愿将许州尊的六千金送他。只求免提小儿,完结此案,就是造化了。”
阎良:“亲家你待他薄,我待他也没那些厚呢,我也有些没面见他了。”
因抱怨创氏:“他当日回来时,我说或是请请他,替他接接风,或送个下程。人说的,冷灶里着一把,灶里着一把。那时依了我的话,到今日也好求人,你执定不肯。到这时候,闲时候不烧香,忙时抱佛脚,有甚么脸面去求?”
创氏:“啐!你一个男汉,不拿定主意行,谁叫你来问我的?此时倒来抱怨我。”
阎良:“你可记得那年五十岁,你望着大,把话都说绝了。至今几年,女儿女婿都不上门。古人说: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被你说得尽情尽意。你当日说借不着他公公的光,求不着他家。过的饭儿好吃,过的话儿少说。你把话都说绝了,叫我如今去见他,只好拿蒙着脸儿去。”
【炎凉者尚知如此,何臭氏之不堪特甚也?】那创氏大闹起来,:“老杀才,臭忘八,不说你没能,倒尽着抱怨我。如今的年程,早起不官,晚上不唱喏。他倒了运,自然就不理他。他又有了时运,自然又该敬他。这是普天下人情之常,你难就不曾听说:白红缨彩新,不是亲者来亲。
一朝死黄金尽,亲人如同陌路人。
今日他又有了势,再去陪个小心奉承他何防?况是为女婿的事,怕甚么羞?丢了你甚么脸面?你是个甚么大东大西,怕拆了你的架么?若恼了我,我把带一松,拿绿帽在你上,那才真没脸面呢。”
富拉着创氏,劝:“妈且不要吵闹,商议女婿的事要。二位爹请去同关家爹讲,我到里边去求亲家娘同。”
阎良想了一会,说:“讲不得我舍着老脸弹同亲家去走一回。据我的意思,俗说:不见棺材不下泪,竟把银抬到他家。他一个穷官,见了这些白晃晃的东西,就不看亲戚面上,肯看家兄的面上也不可知。【真是老于世务者。】况且栽住了他,他便推辞不得。”
傅厚:“有理,有理。”
忙回去拿预备送知州的那六千金来,装了六个酒坛,叫家人抬着,同到关家来。
关爵闻知,见他数年不上门,今日突如其来,也疑了几分。是见君来拜,动了他们势利的念,只得来接着。到厅上,让了富去。那阎良同傅厚假一脸的笑,一揖就跪下,慌得关爵忙还礼,:“二位亲家,这是为何?”
二人:“有事奉求亲家,敢不跪恳?”
关爵:“岂有此理。我们儿女至亲,何须如此?有话请坐下见教。弟力量可行的无不效劳。”
再三让着,才起来坐下。二人同声说:“自从亲家回府,弟他因穷忙,总不曾丝毫尽情,着实抱愧。”
关爵:“我辈至戚,何必作此客话?”
阎良接着:“傅家女婿因人命一事,州太爷不知听了甚么人的谎言,说傅亲家是个大财主,定要一万两,才肯完事。已到六千金,他还不依。傅亲家的家俬,亲家所知,【是同乡邻的话。】通共不及一万。如今连尸亲杂项所费已七千有余,所剩者不过是些房地,难不留些度日?今破着一些给他,也不能足数。因亲家老爷同台相厚,特来奉求转央一个情。倘事完了,六千两不拘送台也可,亲家老爷留下也可,只求完事。尸亲底下傅亲家自去打。”
指着坛:“这是银,先送到府上。”
关爵着:“台今早远来赐顾,承他厚情,已过分了。弟一个革职的穷官,那里有这样的面?【语中暗带敲打,妙。】况且才相会,怎么就好求情?倘说不下来,误了二位亲家的事,还是另寻的当门路为妙。”
阎良、傅厚见他推辞,又忙跪下:“若说的当,那里还有过于亲家老爷的。若念旧事,就不得结局了。”
傅厚落泪:“小儿若不得命,弟并无他男,也就不能活了。”
关爵跪下扶起,:“再商议。”
正说着,里面一个仆妇来说:“请老爷呢。”
关爵别了他两人来。关:“傅姑娘再三求我转对你说,替他女婿说说罢,你的主意怎么样?”
关爵:“方才二位亲家说了这一会,我不好去说的呢。”
富跪下哭:“亲家爹要不救你女婿,你忍心看着他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