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务队的秋江更不是一般牲。起先不服气,总觉得自己一个堂堂上尉医官受一个女人的驱使,实在不成个统,所以就玩了几次小把戏,想翻翻那个漂亮女人的。这些小把戏当然没有玩过秋江的大把戏。吃了几次苦之后,上尉齐医官便老实得像个孙,任凭秋江吆喝来吆喝去,忍气吞声的日还得老老实实地先过着。
战地女服务队除了原先从军和师遣散下来的几名女兵充当骨以外,新队员大分是在凹凸山地区招募的,多是农家妮,普遍没有文化或者是文化准不,像韩秋云这样的,便已经算是半个文化人了。所有人员均经秋江逐个挑选,一律大脚。每日训练课目除了抢救伤员、抬担架、练包扎、学习止血以外,也讲授一些战斗常识和医疗诊断知识。这支队伍的质基本上是准备用于连接战场和后方医院之间的救护队。
韩秋云此前没有想到过要当这角,但是当初差被不明不白地毙掉,后来又不明不白地没有被毙掉,确实把她吓坏了。如今不让她什么,她都不敢说三四了。她曾经侥幸地想,陈墨涵的嘴可真用,是把死人说活了。以后她就听了陈墨涵的。陈墨涵说,先着吧,得顺心咱们就,不顺心咱们还是尥去找八路。
下已经个把月过去了,韩秋云没咋觉得顺心,也没咋觉得不顺心。分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陈墨涵,没有消息了,想必陈墨涵不打算跑了。不跑就不跑吧。韩秋云虽然不算十分壮实,力气倒也还是有,是在表叔表婶家里练来的。况且她还有过上吊的经历,胆说不上大,自然绝对不算小,不像有些妮见了血就叽哇叫。
现在,韩秋云无论如何是再也不会轻易去上吊了。一旦摆脱梁大牙的纠缠,活着委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活到十八九岁,才知以往自己竟然是活在井底里,只见过簸箕大的天。翻过西皋岭,越过庄岭,再跨过一条河,走上一百二十里,就是另外一番天地——那是永远也望不到尽的云蒸霞蔚的天和万千山的地。她居然在这块土地上成为一名抗日军人了,并且很快就得到了上司秋江的赏识。
秋江是个神枪手,能左右开弓百步穿杨。在韩秋云看来,秋江喜摆手枪,就像梁大牙吃猪大、陈墨涵拉胡琴一样。闲暇兴时,秋江就把巧的左手枪从里来,往上甩,能甩一两丈,看着它翻着跟往下掉,然后稳稳地接在手中。有一回大约是开玩笑,齐医官惹得秋江有不自在了,秋江冷冷地笑了笑,也是把枪往空中抛得老,接在手中的一瞬间,喀嚓一下就开了保险。秋江掂着开了保险的手枪,就像掂着一烟卷,指着齐医官的说:“姓齐的,可别光图上快活让下受罪。我闭着睛也能把你那个缩缩脑的玩艺儿敲掉,你信不信?”
吓得齐医官脸苍白,连声告饶。
五
一次野训完毕,秋江叫住了韩秋云,说:“韩秋云,我看你模样长得还算标致,有劲也有胆量。你喜击吗?”
韩秋云老老实实地说:“这东西以前没玩过,不知会不会喜。”秋江又问:“韩秋云你有痛苦吗?”
韩秋云本来没有什么痛苦,倒是被这没没脑的话得稀里糊涂地痛苦起来,傻乎乎地问:“痛苦是个甚么东西?就是这疼那吗?”秋江笑了笑,说:“痛苦还不光是这疼那。痛苦不是上的事,痛苦是心里的事。痛苦就是疼在心里。”
韩秋云倒了一冷气,说:“这病恐怕不好治。”
秋江不再讲话,睛看着很远的地方,看了很大一会儿功夫,然后转过脸来说:“韩秋云,我教你打枪吧。”说完,从腰间的里手枪,喀嚓一声上了膛。
韩秋云看得,多少还是有怯乎,不知队长是个怎么教法。
秋江笑笑说:“你转过去,看着你前面的那棵桐树。”
韩秋云于是转过去,看见了那棵桐树,心里更发了,又转过来看看秋江。
秋江说:“你不要动啊,动一下就没有命了。”
话落枪响,前面的桐树像是猛地被人击了一掌,簌簌抖动,甩下一层。
韩秋云毕竟是个未经世面的妮,枪声就从边炸起,她差儿被骇掉了魂。自己心里揣摸,从桐树到自己再到队长,差不多就是一条线,队长的枪儿是从哪里过去的呢?不是左边,就是右边,得不好张开两手就能碰上。队长万一失手,稍微打偏一,这条没有被吊死的小命就让队长开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