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把你的选择给我韩某人再帮你选择一次,只要我韩某人对这件事情依然装糊涂,那么,你也就有可能继续持下去,直到最后,让命运来决定你的退去留。从形式上讲,你为什么要写信而不来当面同我谈呢?这也是一技巧,当面谈了,那层纸就破了。你们都知,韩副主任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既然面对面地公开了,我就不太可能继续帮你掩盖。那么,采用写信的方式,事情没有公开挑明,只要我想继续装聋作哑,那么我就可以继续装聋作哑,彼此都留有余地是不是?”
常双群怔怔地看着韩陌阡,表情僵。
韩陌阡依旧一脸平静,继续分析:“常双群你这一手来得聪明,甚至智慧。你用一封匿名信把你自己从两难境地解脱来,却把本人拖去了,你把难题给了我,自己却枕无忧地听天由命去了。”
常双群说:“韩副主任,我没想这么多,可是,也许…”
韩陌阡挥了挥手,示意常双群暂停,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行:“常双群啊,你可是把韩副主任折腾苦了。从接到这封匿名信之后,我可以说痛心疾首。我是决心要查个落石的,不客气地说,一旦查来这封信的作者,只要我能起作用,那么,写这封信的人最后的结局绝不会比被他揭发的那个人更好。可是查来查去没绪。我是钻了你的圈陷到一个误区里了,因为我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想到这是你本人玩的战术。我一遍一遍地翻大家的档案,研究笔迹,研究品行,甚至研究你们的家。后来我偶然发现,研究来研究去,手里的这些档案少了一份,就是你常双群的,它就在我的屉里躺着,可我就是没有想到再把它翻一翻。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打开它,但是答案已经有了。自从想到了这个问题,我的思路就开始围着你转了。是啊,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往往是在最没有可能的地方存在着最大的可能。从怀疑,到论证,到最后确定,可以说我也是走过了一个漫长的路程的,差不多有像推理小说了。最终,我不仅解开了这个疑团,也找到了你制造这个疑团的思想基础。你同意我的说法吗?”
常双群两只睛略带嘲讽地看着韩副主任,不卑不亢地问:“我能支烟吗?”
“不行。”韩陌阡断然不允。接着又严厉地问:“你上有烟吗?”
“有。”常双群果然从兜里掏一包未启封的烟卷。
韩陌阡很注意地观察常双群的手,那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却没有黄迹。这包烟显然是临时揣上的。临时揣来一包烟,也可以看常双群的心虚了。
韩陌阡说:“到目前为止,常双群你还是严格执行本副主任不许学员烟的规定的。很好。”
常双群又被韩副主任说糊涂了。韩陌阡却不再解释,说:“常双群你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常双群半天低不语,想了一阵才说:“韩副主任,你的分析…基本上是对的,我确实…很矛盾。”
韩陌阡说:“我理解,一个全军区赫赫有名的炮兵英,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披荆斩棘地来到N-017,而且在方方面面都领风,看就快有个结果了,却被一疾毁了几年修行,实在不甘心啊。我都替你不甘心。”
常双群说:“人说不由己,路可选择。可是睛不由己,路就难选择了。韩副主任你既然看得这样明白,我还有什么话说?事实上,我一直都有思想准备,能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用您教导我们的话说,大丈夫纵天下横也天下。现在看来,再持就没有意思了,竞争这样激烈,我一个半残废的人,还添什么呢?我常双群无论落到哪一步,都是一条汉,不会给咱们七中队丢脸的,也不会给您韩副主任丢脸的。”
韩陌阡说:“你现在还不要急于表态,我今天同你谈话,不代表组织,可以看成是个人之间的谈心,至多就是为了澄清一个事实。至于你的退去留,不是哪一个人说了能算的。你在政治上的表现,由政治门和中队以及同学共同鉴定。专业成绩如何,由训练和教研室鉴定,是否合格,最后将由检医生鉴定。作为你的政治教员,我倒是给你一句劝告:不要盲动。岂不闻‘山重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离毕业还有三四个月,这段时间还会发生什么变化,是你我无法预料的。我希望你再持下去,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个人。”
常双群说:“韩副主任,对于我,你是不是过于迁就了?”
韩陌阡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祝教员最后弥留之际,我一直在他边。”
七
丛坤茗是在好了充分的复员准备之后,又被急通知留下的。
从北京回来之后不久,就迎赶上七中队遇上的一场风暴。大队的老兵当中有不同的反应,但多数还是向着七中队的,尤其是女兵们。
丛坤茗现在还无法清晰地把她和凌云河的关系界定在某一明确的层面上,但是,她为他担忧却是毋庸置疑的。她不是担心他最终会被淘汰下来,而是担心他玩命玩坏了。她为什么要为他担心呢?这担心是同志式的还是搀和有其他复杂的情,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一个女兵替一个男兵格外地多了一份忧虑,就算不是情,恐怕也离情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