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师长还要枪毙我。可是我住了。枪毙我不要,关键是作为一个指挥官,不能把队打没了。总而言之,跟共军作战,尤其是跟陈秋石打仗,绝不能想当然,一定要谨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不是共产党发明的。好汉不吃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话对于我们当指挥官的,是有警示作用的。
乔闻天说,是,卑职一定认真会,悉心揣。
回到队,杨邑就让弁到一旅营地把他的东西搬到师营地,又把一旅副旅长兼参谋长蒋宏源叫到师行接,当晚就代乔闻天计划,在战斗前夕,对缩编队行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杨邑的代理师长只当了三天半,一百个小时不到,长官的复电就到了,任命乔闻天为新编第七师师长,杨邑仍为一旅旅长,只不过又兼上了副师长。委任电是副师长兼政训长郭得树宣读的,事前杨邑并不知,郭得树也没有说明,直到全师上校以上军官到齐,杨邑还在以师长的份主持会议,听完任命,杨邑犹如当挨了一,木然伫立,半天说不话来,直到郭得树等人纷纷向乔闻天表示恭贺,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很不自然地向乔闻天挤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右臂情不自禁地抬了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放下了,这个礼他终于没敬,生地说,恭贺啊乔师长!
乔闻天倒是大度,哈哈一笑说,老杨,转之间,你我的位置又颠倒了,我知你心里不舒坦,但是我相信你作为一个战功卓著的党国军官,一定会以党国利益为重,辅佐本人。
杨邑苍白的脸上挤一丝苦笑说,我要兼这个副师长什么?我旅长不当都可以,我早就想告老还乡了。
乔闻天说,老杨,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们新编第七师的老前辈,德望重,今天在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有失君风度哦。
杨邑气很冲地说,我不是君,哪里来的风度?我就是个小人,小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得来的。
众人走后,杨邑躺在铺上,越想越恨,他恨的还不仅是长官临时变卦,煮熟的鸭又飞走了,师长前面又给他加了个“副”字,更恨乔闻天和郭得树暗中勾结,着实把他羞辱了一番。杨邑不是傻,在那难堪的一幕结束之后不久,他就判断来了,今天这个任命宣读仪式,是乔闻天和郭得树心策划来的,他们就是要看他杨邑洋相,就是要让他当众受辱,就是要让他失态,要让他站立不稳,从而让他威风扫地。
杨邑也很后悔他今天上午不应该失态,不应该像泼妇骂街那样摔脸,而应该像人们推崇的那样辱不惊。可是他能够到辱不惊吗,简直是欺人太甚!不知长官到底是怎么裁决荟河战役的,如此是非不分功过不明,如此用人不公,党国还有希望吗?
以后章林坡以参的份回到新编第七师视察防务,曾经跟杨邑过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章林坡上来就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你老杨吃亏就吃亏在太明白了。论战术,我能和共军陈秋石对话的也只有你老杨了,但是老杨你要明白,军人并不光是要打仗的,军人还要讲人际关系。你老杨这些年人际关系一塌糊涂,看不起张看不起李,队对你还是有顾忌的。也幸亏是在我手下,我不计较你,还给你撑腰,你才没有吃大亏。
杨邑不吭气,他琢磨章林坡的话未必没有理。这些年章林坡对他确实不算太差,前些年他还曾在背后嘀咕章林坡不正事,抗战不力,但是章林坡似乎并没有迁怒于他,一笑了之。章林坡这个人总来说还是有怀的,尤其是荟河战役被革职了,到长官去当了个鬼参,架小了许多,人味更多了许多,同杨邑见面,不仅没有生分,反而增加了些许袍泽故知的亲切。
杨邑说,无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江山板之际,风雨飘摇,我等前途命运皆是未知数。我当个旅长,胳肢窝里过日,退自如,倒也逍遥。
章林坡盯着杨邑看了很久才说,你刚才这话再也不能去说了,祸从啊,你吃亏恐怕就吃亏在你的嘴上。
杨邑见章林坡神凝重,话里有话,有心虚,不禁问,参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章林坡几次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老杨,你是不是在乔闻天面前说过,跟共军作战,能不打就不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则宁可不打。知其一,也知其二,而不知其三,则只能假打或小打。不能把队打光了。
杨邑愕然,这个意思我是说过,但原话不是这样的,而且这仅仅是针对同陈秋石作战而言,到作战对象。我并没有说过同共军作战,能不打就不打的话。我的发是为了避免上当,保存队。
章林坡说,问题就在这里。你之所以没有当上师长,就是这番话给你惹的麻烦。保存队什么,倘若党国江山都丢了,还要队什么,投降共军啊?
杨邑默然,半天才说,难我被乔闻天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