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陛下崇之弥优,自下慢事愈甚,所谓‘大网疏,小网数’。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以发愤忘,恳恳不已者,诚念朝廷致兴平。臣书不择言,死不敢恨!”因条便宜七事:“一,园陵火灾,宜念百姓之劳,罢缮修之役。二,立以后寒失节,宜采纳良臣,以助圣化。三,今年少之岁,当旱,夏必有,宜遵前典,惟节惟约。四,去年八月,荧惑轩辕,宜简女,恣其姻嫁。五,去年闰十月,有白气从西方天苑趋参左足,玉井,恐立秋以后,将有羌寇畔戾之患,宜豫宣告诸郡,严为备御。六,今月十四日乙卯,白虹贯日,宜令中外官司,并须立秋然后考事。七,汉兴以来三百三十九岁,于诗三期,宜大蠲法令,有所变更。王者随天,譬犹自徂夏,改青服绛也。自文帝省刑,适三百年,而轻微之禁,渐已殷积。王者之法,譬犹江、河,当使易避而难犯也。”
二月,顗复上书荐黄琼、李固,以为宜加擢用。又言:“自冬涉,讫无嘉泽,数有西风,反逆时节,朝廷劳心,广为祷祈,荐祭山川,暴龙移市。臣闻皇天,不为伪动;灾变应人,要在责己。若令雨可请降,可攘止,则岁无隔并,太平可待。然而灾害不息者,患不在此也。”书奏,特拜郎中;辞病不就。
三月,使匈中郎将赵稠遣从事将南匈兵击鲜卑,破之。
初,帝之立也,母宋娥与其谋,帝封娥为山君,又封执金吾梁商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上封事曰:“皇帝约,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孝安皇帝封江京、王圣等,遂致地震之异。永建二年封谋之功,又有日之变。数术之士,咸归咎于封爵。今青州饥虚,盗贼未息,诚不宜追寻小恩,亏失大典。”诏不听。雄复谏曰:“臣闻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恶谗谀,然而历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谗谀蒙幸者,盖听忠难,从谀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恶,贵,人情之所甚,是以时俗为忠者少而习谀者多。故令人主数闻其,稀知其过,迷而不悟,以至于危亡。臣伏见诏书,顾念阿母旧德宿恩,特加显赏。案尚书故事,无母爵邑之制,唯先帝时阿母王圣为野王君,圣造生谗贼废立之祸,生为天下所咀嚼,死为海内所快。桀、纣贵为天,而庸仆羞与为比者,以其无义也;夷、齐贱为匹夫,而王侯争与为伍者,以其有德也。今阿母躬蹈俭约,以率下,群僚蒸庶,莫不向风。而与王圣并同爵号,惧违本,失其常愿。臣愚以为凡人之心,理不相远,其所不安,古今一也。百姓惩王圣倾覆之祸,民萌之命危于累卵,常惧时世复有此类,怵惕之念未离于心,恐惧之言未绝乎。乞如前议,岁以千万给奉阿母,内足以尽恩之,外可不为吏民所怪。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顾之运,然后平议可否。”于是冀父商让还冀封;书十馀上,帝乃从之。
夏,四月,己亥,京师地震。五月,庚,诏群公、卿士各直言厥咎,仍各举敦朴士一人。左雄复上疏曰:“先帝封野王君,汉地震,今封山君而京城复震,专政在,其灾尤大。臣前后瞽言,封爵至重,王者可私人以财,不可以官,宜还阿母之封以灾异。今冀已让,山君亦宜崇其本节。”雄言切至,娥亦畏惧辞让。而帝恋恋不能已,卒封之。是时,大司农刘据以职事被谴,召诣尚书,传呼促步,又加以捶扑。雄上言:“九卿位亚三事,班在大臣,行有佩玉之节,动有序之仪。孝明皇帝始有扑罚,皆非古典。”帝纳之,是后九卿无复捶扑者。
戊午,司空王龚免。六月,辛未,以太常鲁国孔扶为司空。
丁丑,洛宣德亭地坼,长八十五丈;帝引公卿所举敦朴之士,使之对策,及特问以当世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前孝安皇帝变旧典,封爵阿母,因造妖孽,改嫡嗣,至令圣躬狼狈,亲遇其艰。既自困殆,龙兴即位,天下喁喁,属望风政。积敝之后,易致中兴,诚当沛然思惟善,而论者犹云‘方今之事,复同于前’。臣伏在草泽,痛心伤臆!实以汉兴以来三百馀年,贤圣相继十有八主,岂无阿之恩,岂忘贵爵之?然上畏天威,俯案经典,知义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虽有大功、勤谨之德,但加赏赐,足以酬其劳苦;至于裂土开国,实乖旧典。闻阿母谦虚,必有逊让,陛下宜许其辞国之,使成万安之福。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岂天当然?但以爵位尊显,颛总权柄,天恶盈,不知自损,故致颠仆。先帝遇阎氏,位号太疾,故其受祸曾不旋时,《老》曰:‘其锐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为椒房,礼所不臣,尊以爵,尚可然也;而弟群从,荣显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岂不休乎!又,诏书所以禁侍中、尚书、中臣弟不得为吏、察孝廉者,以其秉威权,容请托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侧,声势振天下,弟禄任,曾无限极,虽外托谦默,不州郡,而谄伪之徒,望风举。今可为设常禁,同之中臣。昔馆陶公主为求郎,明帝不许,赐钱千万,所以轻厚赐,重薄位者,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窃闻长司武宣、开城门候羊迪等,无它功德,初拜便真,此虽小失而渐坏旧章。先圣法度,所宜守,故政教一跌,百年不复。《诗》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刺周王变祖法度,故使下民将尽病也。今陛下之有尚书,犹天之有北斗也。斗为天,尚书亦为陛下。斗斟酌元气,运乎四时;尚书纳王命,赋政四海,权尊势重,责之所归,若不平心,灾眚必至,诚宜审择其人,以毘圣政。今与陛下共天下者,外则公、卿、尚书,内则常侍、黄门,譬犹一门之内,一家之事,安则共其福庆,危则通其祸败。刺史、二千石,外统职事,内受法则。夫表曲者景必邪,源清者必洁,犹叩树本,百枝皆动也。由此言之,本朝号令,岂可蹉跌!天下之纪纲,当今之急务也。夫人君之有政,犹之有堤坊。堤坊完全,虽遭雨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诚令堤防穿漏,万夫同力,不能复救;政教一坏,贤智驰鹜,不能复还。今堤防虽,渐有孔。譬之一人之,本朝者,心腹也,州、郡者,四支也,心腹痛则四支不举。故臣之所忧,在腹心之疾,非四支之患也。苟堤防,务政教,先安心腹,整理本朝,虽有寇贼、旱之变,不足介意也;诚令堤防坏漏,心腹有疾,虽无旱之灾,天下固可以忧矣。又宜罢退宦官,去其权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德者省事左右,小黄门五人才智闲雅者给事殿中。如此,则论者厌,升平可致也!”
扶风功曹对曰:“今科条品制,四时禁令,所以承天顺民者,备矣,悉矣,不可加矣。然而天犹有不平之效,民犹有咨嗟之怨者,百姓屡闻恩泽之声,而未见惠和之实也。古之足民者,非能家赡而人足之,量其财用,为之制度。故嫁娶之礼俭,则婚者以时矣;丧制之礼约,则终者掩藏矣;不夺其时,则农夫利矣。夫妻以累其心,产业以重其志,舍此而为非者,有必不多矣!”
太史令南张衡对曰:“自初举孝廉,迄今二百岁矣,皆先孝行;行有馀力,始学文法。辛卯诏书,以能章句、奏案为限;虽有至孝,犹不应科,此弃本而取末。曾长于孝,然实鲁钝,文学不若游、夏,政事不若冉、季。今使一人兼之,苟外有可观,内必有阙,则违选举孝廉之志矣。且郡国守相,剖符宁境,为国大臣,一旦免黜十有馀人,吏民罢于送迎之役,新故际,公私放滥,或临政为百姓所便而以小过免之,是为夺民父母使嗟号也。《易》不远复,《论》不惮改,朋友接且不宿过,况于帝王,承天理,以天下为公者乎!中间以来,妖星见于上,震裂著于下,天诫详矣,可为寒心。明者消祸于未萌。今既见矣,修政恐惧,则祸转为福矣。”
上览众对,以李固为第一,即时阿母还舍,诸常侍悉叩谢罪,朝廷肃然。以固为议郎;而阿母、宦者皆疾之,诈为飞章以陷其罪。事从中下,大司农南郡黄尚等请之于梁商,仆黄琼复救明其事。久乃得释,为洛令,固弃官归汉中。博通经籍,文辞;对奏,亦拜议郎。衡善属文,通贯《六艺》,虽才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历算,作浑天仪,著《灵宪》。恬憺,不慕当世;所居之官辄积年不徙。
太尉参,在三公中最名忠直,数为左右所毁。会所举用忤帝旨,司隶承风案之。时当会茂才、孝廉,参以被奏,称疾不会。广汉上计掾段恭因会上疏曰:“伏见路行人、农夫、织妇皆曰:‘太尉参竭忠尽节,徒以直不能曲心,孤立群邪之间,自中伤之地。’夫以谗佞伤毁忠正,此天地之大禁,人主之至诫也!昔白起赐死,诸侯酌酒相贺;季来归,鲁人喜其纾难。夫国以贤治,君以忠安。今天下咸欣陛下有此忠贤,愿卒任以安社稷。”书奏,诏即遣小黄门视参疾,太医致羊酒。后参夫人疾前妻,投于井而杀之;雒令祝良奏参罪。秋,七月,己未,参竟以灾异免。
八月,己巳,以大鸿胪施延为太尉。
鲜卑寇城,代郡太守击之,不克。顷之,其至鞬死。鲜卑由是抄盗差稀。
段译
孝安皇帝下延光四年(乙丑、125)
汉纪四十三 汉安帝延光四年(乙丑,公元125年)
[1],二月,乙亥,下邳惠王衍薨。
[1]季,二月乙亥(疑误),下邳惠王刘衍去世。
[2]甲辰,车驾南巡。
[2]甲辰(十七日),安帝去南方巡视。
[3]三月,戊午朔,日有之。
[3]三月戊午朔(初一),现日。
[4]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发自宛;丁卯,至叶,崩于乘舆。年三十二。
[4]庚申(初三),安帝抵宛,顿觉不适。乙丑(初八),从宛发。丁卯(初十),抵达叶县,就死在车上。年仅三十二岁。
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曰:“今晏驾次,济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所在上、问起居如故。驱驰行四日,庚午,还。辛未,遣司徒刘熹诣效庙、社稷,告天请命;其夕,发丧。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以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太后
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显等定策禁中,迎济北惠王北乡侯懿为嗣。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