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浮闻之,收宣家属,无少长,悉考之。掾史以下固争,浮曰:“徐宣国贼,今日杀之,明日坐死,足以瞑目矣!”即案宣罪弃市,暴其尸。于是宦官诉冤于帝,帝大怒,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山郡太守翟超任命该郡人张俭担任东督邮。中常侍侯览家在防东县,残害百姓。侯览母亲病故时,他回到家乡兴建大的坟墓。张俭向朝廷上书,弹劾侯览的罪行,然而侯览伺机拦截张俭的奏章,使奏章无法呈送到皇帝面前。于是张俭便摧毁侯览的坟墓和住宅,没收所有的家赀和财产,再详细奏报侯崐览的罪状。奏章仍然不能上达。中常侍徐璜的侄儿徐宣,担任下邳县令,更加残暴酷。他曾经要求娶前汝南郡太守李的女儿为妻,因为没有得到手,就率领吏卒冲李家里,将李的女儿抢回自己家中,以箭女作为游戏,将她杀死。东海国宰相汝南郡人黄浮听说这件事后,逮捕徐宣和他的家属,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用严刑拷问。掾史以下的属吏竭力劝阻,黄浮说:“徐宣是国家的蟊贼,今天杀掉他,明天我坐罪抵命,死也瞑目。”立即判将徐宣绑赴市场斩首,尸示众。于是宦官向桓帝控诉,桓帝然大怒,翟超、黄浮两人都被坐罪,判髡刑,并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共谏,请、、超、浮等罪;帝不悦。有司劾奏之,茂不敢复言。蕃乃独上疏曰:“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寝不能寐,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懈怠以自轻忽乎!诚不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泛等,肆行贪,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南太守成纠而戮之,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至于陛下,有何!而小人长,荧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必加刑谴,巳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又,前山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桡,疾恶如雠,超没侯览财,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览之从横,没财巳幸;宣犯衅过,死有余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雒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构,致此刑谴,闻臣是言,当复唬诉。陛下宜割近习与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士,简练清,斥黜佞邪。如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帝不纳。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以下多至抵罪,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太尉陈蕃和司空刘茂联名上书劝说桓帝,请求赦免成、刘、翟超、黄浮等人的罪,桓帝很不兴。于是有关官吏便对陈蕃和刘茂行弹劾,刘茂不敢再说话。陈蕃仍单独上书说:“现在,外面的盗贼,只不过是人四肢的病;而内政不能治理,才是心腹的祸患。我寝不能安,不能饱,真正忧虑的是,陛下的左右亲近,越发受到信,忠言却越发稀少,内患一天比一天严重,外忧一天比一天加。陛下从列侯超登,继承帝位。即令是小民之家,好容易积蓄到百万钱的家产,孙的尚且以财坏祖先的产业为羞耻,更何况陛下祖先的产业,兼有整个天下。承受先帝的重托,然而却打算松懈怠惰,自己把它看轻和忽视?即令陛下真的不惜自己,难也不应该顾念先帝创业的辛勤劳苦?从前,梁姓家族的五位侯爵,毒遍全国,上天启发陛下决断,将他们收捕杀戮。天下人民的意愿,希望能过上一段太平日。往事鉴戒不远,覆车如在昨天,可是陛下左右亲信,重新互相勾结。小黄门赵津、大商张泛等人放肆贪污暴,谄媚陛下左右,分别被前太原郡太守刘、南郡太守成检举杀戮。虽然说赦令颁布后不应该诛杀,但应当原谅他俩的本意,只在除去恶;对于陛下来说,怎会对此产生忿怒?然而邪恶小人的办法很多,迷惑陛下的视听,便使天威震怒,一定要加以罚。这就已经过分了,何况更要从重理,将他们诛杀。还有,前山郡太守翟超、东海国宰相黄浮秉公执法,不屈服于权贵,痛恨邪恶,犹如仇敌。翟超没收侯览的财产,黄浮依法诛杀徐宣,都遭到坐罪惩,不能蒙受赦免和宽恕。侯览恣肆横行,没收他的财产已是幸事。徐宣所犯的罪过,死有余辜。过去,丞相申屠嘉征召邓通当面责备,洛县令董宣屈辱公主。然而,文帝面请求从轻理,光武帝加以重赏,并没有听说指控二人专擅,把二人死。而今陛下左右一群宦官小臣,因为怨恨他们的党羽受到伤害,多方设法,妄加诬陷,以致遭受这样的刑罚。他们听到我的这些言辞,定会再向陛下哭泣申诉。我盼望陛下应该切断和堵宦官参与朝政的本源,任用尚书台和朝廷大臣,心挑选清廉洁的人士,斥退和废黜佞小人。如能这样,则上天气和,地下洽,吉利和祥瑞的征兆,难还需很长时间才能现?”桓帝没有采纳。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凡是遇到陈蕃上呈有关选择举用贤能的奏章,都宣称是皇帝的指示,严加谴责,加以退回。长史以下的官吏,很多都被判罪刑。只因陈蕃是朝廷的著名大臣,暂时还不崐敢对他加以谋害。
平原襄楷诣阙上疏曰:“臣闻皇天不言,以文象设教。臣窃见太微,天廷五帝之坐,而金、火罚星扬光其中,于占,天凶;又俱房、心,法无继嗣。前年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城傍竹柏之叶有伤枯者。臣闻于师曰:‘柏伤竹枯,不二年,天当之。’今自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电,臣作威作福,刑罚急刻之所也。太原太守刘,南太守成,志除邪,其所诛翦,皆合人望。而陛下受阉竖之谮,乃远加考逮,三公上书乞哀等,不见采察而严被谴让,忧国之臣,将遂杜矣。臣闻杀无罪,诛贤者,祸及三世。自陛下即位以来,频行诛罚,梁、寇、孙、邓并见族灭,其从坐者又非其数。李云上书,明主所不当讳;杜众乞死,谅以悟圣朝;曾无赦宥而并被残戮,天下之人咸知其冤,汉兴以来,未有拒谏诛贤,用刑太如今者也!昔文王一妻,诞致十;今女数千,未闻庆育,宜修德省刑以广《螽斯》之祚。秋以来,及古帝王,未有河清。臣以为河者,诸侯位也。清者,属;浊者,属。河当浊而反清者,为,诸侯为帝也。京房《易传》曰:‘河清,天下平。’今天垂异,地吐妖,人疠疫,三者并时而有河清,犹秋麟不当见而见,孔书之以为异也。愿赐清闲,极尽所言。”书奏,不省。
平原郡人襄楷前往门上书说:“我听说,皇天不会说话,只是用天象变异来显示它的旨意。我观察太微星,见天廷五方帝王的星座上,有金、火这样的罚星在其中闪烁。据占卜,这是天的凶象。而且金、火二星又都串房、心二星宿之中,这说明天不会有继承人。前年冬季,气候严寒,地面上的鸟兽,中的鱼鳖,都被冻死,京都洛傍城墙的竹林和柏树,枝叶全都枯萎。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柏树受伤,竹林枯萎,不二年,后果就要在天上显示。’如今从季和夏季以来,接连不断地降霜、降冰雹,以及下大雨、雷、闪电,这是臣下作威作福,刑罚峻急苛刻的反应。太原郡太守刘、南郡太守成,他俩立志铲除佞邪恶,所诛杀和翦除的人,都符合人民的愿望。然而陛下却听信宦官的谗言,把他俩从远逮捕到京都洛,严加拷问。三公上书,哀求陛下宽恕刘等人,不但没有采纳,反而受到谴责。这样,忧心国事的大臣,势必闭无言。我曾经听说,杀害无罪的人,诛杀贤能的人,大祸会延及三世。自从陛下即位以来,频繁地行诛杀惩罚,梁冀、寇荣、孙寿、邓万世等家族,都先后被诛灭,而因此被牵连坐罪的又不计其数。李云上书,圣明的君主本来不应该忌讳;杜众请求和李云一死,不过是希望以此悟朝廷。结果,他俩没有得到赦免,同时遭受杀戮,天下的人都知他俩的冤枉。自从汉王朝建立以来,从来没有拒绝规劝,诛杀贤能,刑罚苛刻,像今天这么严重的。过去,周文王只有一个妻,就生了十个儿。而今女有数千人之多,却没有听说谁有生育。陛下应该增修恩德,减省刑罚,使后嗣象螽斯一样的繁衍。自从秋时代以来,包括远古的帝王,黄河的河从来没有澄清过。我认为,黄河象征着王国的封君。河澄清,属于刚;河浑浊,属于柔。黄河的河本当浑浊,却反而澄清,显示柔将要变成刚,王国封君将要篡取帝位。京房《易传》说:‘河澄清,天下太平。’而今天降灾异,地吐妖怪,人间发生瘟疫,三者同时发生而又现黄河的清。这犹如秋时代的麒麟,本来不应该现的,却竟然现了,所以,孔丘记录它认为是怪诞的事。如果承蒙陛下有空闲时间召见我,我当详细地陈述我所要说的话。”奏章呈上后,桓帝没有理睬。
十余日,复上书曰:“臣闻殷纣好,妲已是;叶公好龙,真龙游廷。今黄门、常侍,天刑之人,陛下待,兼倍常,系嗣未兆,岂不为此!又闻中立黄、老、浮屠之祠,此清虚,贵尚无为,好生恶杀,省去奢。今陛下耆不去,杀罚过理,既乖其,岂获其祚哉!浮屠不三宿桑下,不久生恩,之至也;其守一如此,乃能成。今陛下女艳妇,极天下之丽,甘饮,单天下之味,奈何如黄、老乎!”书上,即召,诏尚书问状。楷言:“古者本无宦臣,武帝末数游后,始置之耳。”尚书承旨,奏:“楷不正辞理,而违背经艺,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请下司隶正楷罪法,收送雒狱。”帝以楷言虽激切,然皆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自永平以来,臣民虽有习浮屠术者,而天未之好;至帝,始笃好之,常躬自祷祠,由是其法浸盛,故楷言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