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九(4/10)

“议当时定！”廷尉陈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临天下，宜先帝，是无所疑。”忠笑而言曰：“陈廷尉宜便笔。”球即下议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聪明母仪之德；遭时不造，援立圣明承继宗庙，功烈至重。先帝晏驾，因遇大狱，迁居空，不幸早世，家虽获罪，事非太后，今若别葬，诚失天下之望。且冯贵人冢尝被发掘，骸骨暴，与贼并尸，魂灵污染，且无功于国，何宜上至尊！”忠省球议，作俯仰，蚩球曰：“陈廷尉建此议甚健！”球曰：“陈、窦既冤，皇太后无故幽闭，臣常痛心，天下愤叹！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愿也！”李咸曰：“臣本谓宜尔，诚与意合。”于是公卿以下皆从球议。曹节、王甫犹争，以为：“梁后家犯恶逆，别葬懿陵，武帝黜废卫后，而以李夫人，今窦氏罪，岂得合葬先帝！”李咸复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窦后害恭怀，安思阎后家犯恶逆，而和帝无异葬之议，顺朝无贬降之文。至于卫后，孝武皇帝所废弃，不可以为比。今长乐太后尊号在，亲尝称制，且援立圣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为，陛下岂得不以太后为母！无黜母，臣无贬君，宜合葬宣陵，一如旧制。”帝省奏，从之。

曹节等人又打算将窦太后埋葬到别，而把冯贵人的尸移来和桓帝合葬。灵帝下诏，召集三公、九卿等文武百官，在朝堂上集会议论，命中常侍赵忠监督集议。当时，太尉李咸正卧病在床，挣扎着抱病上车，并且随携带了毒药，临走时对妻说：“倘若皇太后不能随桓帝一同祭祀，我决不活着回家！”会议开始后，与会者数百人，互相观望了很久，没有人肯先发言。赵忠促说：“议案应当迅速确定！”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品德尚，清白，以母仪治理天下，应该享先帝，这是毫无疑问的。”赵忠笑着说：“那就请陈廷尉赶快执笔起草议案。”陈球立即下笔写：“窦太后之中，天赋聪明，兼备天下之母的仪容和品德。遭逢时世艰危，窦太后援立陛下为帝，继承皇家宗庙祭祀，功勋卓著。先帝去世后，不幸兴起大狱，窦太后被迁往空居住，过早离开人世。窦家虽然有罪，但事情并非太后主使发动。而今倘若改葬别，确实使天下失望。并且冯贵人的坟墓曾经被盗贼发掘过，骨骸已经暴，与贼寇尸骨混杂，魂灵蒙受污染。何况冯贵人对国家又没有任何功劳，怎么有资格享至尊？”赵忠看完陈球起草的议案，气得脸大变，全发抖，嗤笑说：“陈廷尉起草的议案真好！”陈球回答说：“陈蕃、窦武既已遭受冤枉，窦太后又无缘无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无不愤慨叹息！今天，我既然已经把话说了来，即使是会议之后遭到报复，决不后悔，这正是我一向的愿望。”太尉李咸接着说：“我原来就认为应该如此，陈廷尉的议案和我的意见完全相同。”于是三公、九卿以下的文武百官全都赞成陈球的意见。曹节、王甫仍继续争辩，他们认为：“梁皇后为先帝正妻，后因梁家犯恶逆大罪，将梁皇后别葬在懿陵。汉武帝废黜正妻卫皇后，而以李夫人享。现在窦家罪恶如此重，怎么能和先帝合葬？”太尉李咸又向灵帝上书说：“我俯伏回想，章帝窦皇后陷害梁贵人，安帝阎皇后家犯恶逆大罪，然而和帝并没有提将嫡母窦皇后改葬别，顺帝也没有下诏贬降嫡母阎皇后。至于废黜卫皇后，那是武帝在世时亲自作的决定，不可以用来相比。而今长乐太后一直拥有皇太后的尊号，又曾亲临朝治理天下，况且援立陛下为帝，使皇位光大兴隆。皇太后既然把陛下当作儿，陛下怎能不把皇太后当作母亲？儿没有废黜母亲的，臣属没有贬谪君王的。所以应将窦太后与先帝合葬宣陵，一切都要遵从旧制。”灵帝看了奏章，完全采纳李咸的意见。

秋，七月，甲寅，葬桓思皇后于宣陵。

秋季，七月甲寅（初二），将窦太后安葬在宣陵，谥号为桓思皇后。

[7]有人书朱雀阙，言：“天下大，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忠言者。”诏司隶校尉刘猛逐捕，十日一会。猛以诽书言直，不肯急捕。月余，主名不立；猛坐左转谏议大夫，以御史中丞段代之。乃四逐捕，及太学游生系者千余人。节等又使以他事奏猛，论输左校。

[7]有人在朱雀门上书写，说：“天下大，曹节、王甫幽禁谋杀太后，三公、九卿，空受俸禄而不治事，没有人敢说忠言。”灵帝下诏，命司隶校尉刘猛负责追查搜捕，每十天作一次汇报。刘猛认为所书写的话与实际情况相符，因此不肯加搜捕。过了一月有余，仍然没有搜捕到书写的人犯。刘猛因此坐罪，被贬为谏议大夫，又任命御史中丞段接替刘猛。于是段派人四追查搜捕，包括在太学游学的学生在内，逮捕和关押的有一千余人。曹节等人又指使段寻找别的借弹劾刘猛，判将他遣送到左校营罚服苦役。

初，司隶校尉王寓依倚宦官，求荐于太常张奂，奂拒之，寓遂陷奂以党罪禁锢。奂尝与段争击羌，不相平，为司隶，逐奂归敦煌而害之；奂奏记哀请于，乃得免。

最初，前司隶校尉王寓依靠宦官的势力，曾请求太常张奂推荐，被张奂拒绝。王寓便诬陷张奂为党人，使他遭受禁锢，不许官。而张奂跟段之间曾经因对西羌战争有过争执，互相怨恨不平。所以段担任司隶校尉以后，打算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然后加以杀害。后因张奂向段写信苦苦哀求，才免于难。

初，魏郡李为司隶校尉，以旧怨杀扶风苏谦；谦不韦瘗而不葬，变姓名，结客报仇。皓迁大司农，不韦匿于中，凿地旁达之寝室，杀其妾并小儿。大惧，以板藉地，一夕九徙。又掘父冢，断取其，标之于市。求捕不获，愤恚，呕血死。不韦遇赦还家，乃葬父行丧。张奂素睦于苏氏，而段与善，辟不韦为司隶从事，不韦惧，称病不诣。怒，使从事张贤就家崐杀之，先以鸩与贤父曰：“若贤不得不韦，便可饮此！”贤遂收不韦，并其一门六十余人，尽诛之。

当初，魏郡人李担任司隶校尉，因为从前的怨恨而杀害左扶风人苏谦。苏谦的儿苏不韦将父亲的尸浅埋在地面上，不肯土下葬。然后，改名换姓，结宾客，决心为父报仇。稍后，李擢升为大司农，苏不韦躲藏在草料库中，挖掘地，一直通到李的卧室，杀死李的妾和幼儿。李十分恐惧，用木板遍铺地面，一夜之间，搬动九次。苏不韦又挖掘李父亲的坟墓，砍下死尸的，悬挂到集市上。李请求官府派人缉捕，未能抓获，他愤恨以极，竟至吐血而死。后来，苏不韦遇到朝廷颁布赦令，才敢回到家乡，安葬父亲，举行丧礼。张奂一向和苏家和睦，而段和李亲善。段延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到恐惧，声称有病不肯就职。段然大怒，派遣从事张贤在苏家将苏不韦杀死。行前，段先将一杯毒酒给张贤的父亲，并且威胁他说：“如果张贤此去杀不了苏不韦，你就把这杯毒酒喝下去！”张贤便逮捕苏不韦，连同他的一家共六十余人，全都杀死。

[8]海王悝之贬瘿陶也，因中常侍王甫求复国，许谢钱五千万；既而桓帝遗诏复悝国，悝知非甫功，不肯还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数与悝通，甫密司察以告段。冬，十月，收飒送北寺狱，使尚书令廉忠诬奏“飒等谋迎立悝，大逆不”，遂诏冀州刺史收悝考实，迫责悝，令自杀；妃妾十一人、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悉伏诛。甫等十二人皆以功封列侯。

[8]海王刘悝当初被贬降为瘿陶王时，请托中常侍王甫游说桓帝，如果能够恢复原来的封国，愿送给五千万钱作为谢礼。不久，桓帝去世，遗诏恢复刘悝原来的封国。刘悝知，这不是王甫的功劳，因此不肯送给王甫这笔谢钱。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经常和海王刘悝来往，王甫秘密派人监督，将情况告诉段。冬季，十月，逮捕郑飒，羁押北寺监狱。王甫又指使尚书令廉忠诬告说：“郑飒等人谋迎立海王刘悝当皇帝，大逆不。”于是灵帝下诏，命冀州刺史逮捕刘悝，就地审问实，责令他自杀。刘悝的妃妾十一人、女七十人，歌舞伎女二十四人，全都死在狱中。封国太傅、宰相以下官吏，全都伏诛。王甫等十二人都因此有功被朝廷封为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