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为荣,常有忧。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司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行,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诏赐东园温明秘,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其家遵孚遗旨,所给,一不施用。
帝与右将国皇甫陶论事,陶与帝争言,散骑常侍郑徽表请罪之,帝曰:“忠谠之言,唯患不闻。徽越职妄奏,岂朕之意!”遂免徽官。
夏,汶山白胡侵掠诸,益州刺史皇甫晏讨之。典学从事蜀郡何旅等谏曰:“胡夷相残,固其常,未为大患。今盛夏军,潦将降,必有疾疫,宜须秋、冬图之。”晏不听。胡康木烧香言军必败,晏以为沮众,斩之。军至观阪,牙门张弘等以汶山险,且畏胡众,因夜作,杀晏,军中惊扰,兵曹从事犍为杨仓勒兵力战而死。弘遂诬晏,云“率己共反”,故杀之,传首京师。晏主簿蜀郡何攀,方居母丧,闻之,诣洛证晏不反,弘等纵兵抄掠。广汉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农王濬曰:“皇甫侯起自诸生,何求而反!且广汉与成都密迩,而统于梁州者,朝廷以制益州之衿领,正防今日之变也。今益州有,乃此郡之忧也。张弘小竖,众所不与,宜即时赴讨,不可失也。”濬先上请,毅曰:“杀主之贼,为恶尤大,当不拘常制,何请之有!”濬乃发兵讨弘。诏以濬为益州刺史。濬击弘,斩之,夷三族。封濬关内侯。
初,濬为羊祜参军,祜知之。祜兄暨白濬“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将以济其所,必可用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时帝与羊祜谋伐吴,祜以为伐吴宜藉上之势,密表留濬复为益州刺史,使治军。寻加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
诏濬罢屯田兵,大作舟舰。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诸郡兵合万馀人造之,岁终可成。”濬先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设当见却,功夫已成,势不得止。”濬从之,令攀典造舟舰仗。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门,其上皆得驰往来。时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吴郡吾彦取柿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以其冲要。”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断江路。
王濬虽受中制募兵,而无虎符;广汉太守敦煌张斅收从事列上。帝召斅还,责曰:“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斅曰:“蜀、汉绝远,刘备尝用之矣。辄收,臣犹以为轻。”帝善之。
壬辰,大赦。
秋,七月,以贾充为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充与侍中任恺皆为帝所任,充专名势,而忌恺,于是朝士各有所附,朋党纷然。帝知之,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而谓之曰:“朝廷宜一,大臣当和。”充、恺各拜谢。既而充、恺以帝已知而不责,愈无所惮,外相崇重,内怨益。充乃荐恺为吏尚书,恺侍觐转希,充因与荀勖、冯紞承间共谮之,恺由是得罪,废于家。
八月,吴主征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阐世在西陵,猝被徽,自以失职,且惧有谗,九月,据城来降,遣兄玑、璿诣洛为任。诏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领州牧,封宜都公。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之。
敦煌太守尹璩卒。凉州刺史杨欣表敦煌令梁澄领太守。功曹宋质辄废澄,表议郎令狐丰为太守。杨欣遣兵之计,为质所败。
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左弈、吾彦等讨之。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江陵,东监军徐胤帅军击建平,以救阐。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谿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诸将谏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阐,比晋救至,必可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势既固,粮谷又足,且凡备御之,皆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攻阐,抗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众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路平易,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渐渍平土以绝寇叛。羊祜因所遏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之,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谏,不听。祜至当,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
十一月,杨肇至西陵。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御羊祜,军督留虑拒徐胤,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将军硃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即夜易夷兵,皆以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抗命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十二月,肇计屈,夜遁。抗追之,而虑步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凶惧,悉解甲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请赦者数万。东还乐乡,貌无矜,谦冲如常。吴主加抗都护。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
吴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岁,青盖当洛。”吴主喜,不修德政,专为兼并之计。
贾充与朝士宴饮,河南尹庾纯醉,与充争言。充曰:“父老,不归供养,卿为无天地!”纯曰:“贵乡公何在?”充惭怒,上表解职;纯亦上表自劾。诏免纯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为纯荣官忘亲,当除名,齐王攸等以为纯于礼律未有违。诏从攸议,复以纯为国祭酒。
吴主之游华里也,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以彧等旧臣,隐忍不发。是岁,吴主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徙彧弟于庐陵。
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下镇,主殿中事。玄正帅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太傅贺邵上疏谏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之论,遂使清变浊,忠臣结。陛下九天之上,隐百里之室,言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熙隆化也。何定本仆隶小人,无行能,而陛下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必利。定间者忘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其亡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家离散,呼嗟之声,伤和气。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之中坐者万有馀人。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本,割情从,则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恨之。
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俱被诘责。送玄付广州,邵原复职。既而复徙玄于趾,竟杀之。久之,何定秽发闻,亦伏诛。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每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吴主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边。陆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养威自保,不可轻动也。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德,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调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吴主不从。
羊祜不附结中朝权贵,荀勖、冯紞之徒皆恶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清辩;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当以盛名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军法将斩王戎。衍,戎之从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论多毁祜,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
段译
世祖武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酉、265)
晋纪一晋武帝泰始元年(乙酉,公元265年)
[1],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偕来报聘。绍行至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1]季,三月,吴主派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与徐绍、孙一起去魏国回报聘问。徐绍走到濡须的时候,有人说徐绍曾称赞中原之国的好,吴主动怒,追回徐绍,把他杀死。
[2]夏,四月,吴改元甘。
[2]夏季,四月,吴国改年号为甘。
[3]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五妃曰后;世之曰太。
[3]五月,魏元帝施与晋文王特殊的礼遇,晋升王妃为王后,世改称为太。
[4]癸未,大赦。
[4]癸未(三十日),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