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外邪!至于事君,何独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以彰君之短,明己之直,此岂忠臣所为乎!如允者,乃真忠臣也。朕有过,未尝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闻者,允皆无所避。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
允所与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数十百人,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帝谓群臣曰:“汝等虽执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尝有一言规正;唯伺朕喜悦之际,祈官乞爵,今皆无功而至王公。允执笔佐我国家数十年,为益不少,不过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书令。
时魏百官无禄,允常使诸樵采以自给。司徒陆丽言于帝曰:“允虽蒙待,而家贫,妻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乃言其贫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厨中盐菜而已。帝叹息,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悦为长乐太守,允固辞,不许。帝重允,常呼为令公而不名。
游雅常曰:“前史称卓康、刘文饶之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余与游四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乃知古人为不诬耳。内文明而外柔顺,其言呐呐不能。昔崔司徒尝谓余云:‘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以为然。及司徒得罪,起于纤微,诏指临责,司徒声嘶栗,殆不能言;宗钦已下,伏地汗,皆无人。独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亮。人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神耸,此非所谓矫矫者乎!宗方用事,威振四海。尝召百官于都坐,王公已下皆趋望拜,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孺可以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此非所谓风节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崔又漏之于外,此乃仲所以致恸于鲍叔也。”
乙丑,魏东平成王陆俟卒。
夏,四月,甲申,立皇绥为安陆王。
帝不权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尚书置二人,以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顾觊之为之。又省五兵尚书。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上重其选,乃用当时名士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彧为之。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之贵不异。觊,琳之之孙;彧,谧之兄孙;兴宗,廓之也。
裴野论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于王。其在汉家,州郡积其功能,五府举为掾属,三公参其得失,尚书奏之天;一人之,所阅者众,故能官得其才,鲜有败事。魏、晋易是,所失弘多。夫厚貌衷,险如谿壑,择言观行,犹惧弗周,况今万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专断于一司,于是嚣风遂行,不可抑止。务得,兼加谄渎;无复廉耻之风,谨厚之;官邪国败,不可纪纳,假使龙作纳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况后之官人者哉!孝武虽分曹为两,不能反之于周、汉,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丙申,魏主畋于松山;秋,七月,庚午,如河西。
南彭城民阇、沙门昙标以妖妄相扇,与殿中将军苗允等谋作,立阇为帝。事觉,甲辰,皆伏诛,死者数十人。于是下诏沙汰诸沙门,设诸条禁,严其诛坐;自非戒行苦,并使还俗。而诸尼多掖,此制竟不能行。
中书令王僧达,幼聪警能文,而跌不拘。帝初践祚,擢为仆,居颜、刘之右。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既而迁护军,怏怏不得志,累启求。上不悦,由是稍稍下迁,五岁七徙,再被弹削。僧达既耻且怨,所上表奏,辞旨抑扬,又好非议时政,上已积愤怒。路太后兄尝诣僧达,趋升其榻,僧达令舁弃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杀僧达。会阇反,上因诬僧达与阇通谋,八月,丙戌,收付廷尉,赐死。
沈约论曰:“夫君、小人,类之能称,蹈则为君,违之则为小人。是以太公起屠钓为周师,傅说去板筑为殷相,明扬幽仄,唯才是与。逮于二汉,兹未革:胡广累世农夫,致位公相;黄宪医之,名重京师:非若晚代分为二途也。魏武始立九品,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族卑。而都正俗士,随时俯仰,凭藉世资,用相陵驾;因此相沿,遂为成法。周、汉之,以智役愚,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矣。
裴野论曰:“古者,德义可尊,无择负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孙,还齐布衣之伍;士庶虽分,本无华素之隔。有晋以来,其稍改,草泽奇士,犹显清途;降及季年,专限阀阅。自是三公之,傲九棘之家,黄散之孙,蔑令长之室;转相骄矜,互争铢两,唯论门,不问贤能。以谢灵运、王僧达之才华轻躁,使生自寒宗,犹将覆折;重以怙其庇廕,召祸宜哉。
九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丙寅,魏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伐柔然,至山,会雨雪,魏主还,太尉尉眷曰:“今动大众以威北敌,去都不远而车驾遽还,虏必疑我有内难。将士虽寒,不可不。”魏主从之,辛卯,军于车仑山。
积将军殷孝祖筑两城于清之东。魏镇西将军封敕文攻之,清戍主、振威将军傅乾,拒破之。孝祖,羡之曾孙也。上遣虎贲主庞孟虬将兵救清,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助之,败魏兵于沙沟。师伯,竣之族兄也。上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将兵会傅乾及中兵参军江方兴共击魏兵,屡破之,斩魏将窟瑰公等数人。十一月,魏征西将军豹等将三万骑助封敕文寇青州,颜师伯御之,辅国参军焦度刺豹坠,获其铠槊装,手杀数十人。度,本南安氐也。
魏主自将骑十万、车十五万两击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罗可汗远遁,其别乌硃驾颓等帅数千落降于魏。魏主刻石纪功而还。
初,上在江州,山法兴、明宝、蔡闲为典签;及即位,皆以为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是岁,三典签并以初举兵预密谋,赐爵县男;闲已卒,追赐之。时上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法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猎文史,为上所知,亦以为中书通事舍人。凡选授迁徙诛赏大分,上皆与法兴、尚之参怀;内外杂事,多委明宝。三人权重当时,而法兴、明宝大纳货贿,凡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辐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
吏尚书顾觊之独不降意于法兴等。蔡兴宗与觊之善,嫌其风节太峻,觊之曰:“辛毘有言:‘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觊之常以为:“人禀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应恭己守;而阇者不达,妄意侥幸,徒亏雅,无关得丧。”乃以其意命弟原著《定命论》以释之。
段译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454)
宋纪十宋孝武帝孝建元年(甲午,公元454年)
[1],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卫将军颜竣为吏尚书、领骁骑将军。
[1]季,正月,已亥朔(初一),刘宋孝武帝刘骏前往南郊祭天,改年号为孝建,实行大赦。甲辰(初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左卫将军颜竣为吏尚书、领骁骑将军。
[2]壬戌,更铸孝建四铢钱。
[2]壬戌(二十四日),刘宋改铸孝建四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