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减?何兴造非急?何征求可缓?各其事,以奏闻!富国兵之术,息民省役之宜,并宜列!若不列,则是欺罔朝廷。倚闻重奏,当复省览,付之尚书,班下海内,庶惟新之,复见今日。”琛但谢过而已,不敢复言。
贺琛启奏之后,梁武帝然大怒,把主书召到面前,授敕书指责贺琛。大致内容是:“我有江山已四十多年,每天都耳闻目睹许多从公车官署中转来的臣民直言不讳的上书,他们所陈述的事情,与你所说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常常苦于时间仓促,现在你的奏折更增添了我的糊涂和迷惑不解。你不该把自己和才能低下的弱之人混同在一起,只是图个虚名,向行路之人炫耀说:‘我可以向皇帝上书陈述意见。遗憾的是朝廷不采纳。’为什么不分别明着说:某位刺史横征暴敛,某位太守贪婪残酷,某位尚书、兰台诈虚;渔猎百姓的皇差姓什么叫什么?从谁那里夺取?给了谁?如果你能明白地指这些,我就能杀掉、罢免他们,再选择好的人才。还有,官吏百姓的饮豪华过度,如果加以严格禁止,他们在密室里,你又怎么知呢?倘若挨家挨搜查,恐怕更增加了对百姓的扰。如果你指的是朝廷中生活奢侈,我是没有这情况的。崐以前饲养的祭祀用的牲畜,很久没有宰杀了。朝廷如有朝会,也只是吃一些蔬菜罢了。如果再削减这些蔬菜,一定会被讥讽为是《经·蟋蟀》所讽刺的晋僖公那样的人。如果你认为供佛、事佛奢侈,那些供品都是园里的东西,把一瓜改为几十个品,把一菜成几十味。只因为变着样才有了许多菜肴,对事又有什么损害呢?我如果不是公宴,从不吃国家的酒,已有很多年了。甚至中的人,也不吃国家的粮。凡是营造的建筑,都与材官和国匠无关,都是用钱雇人来完成的。官员们有勇敢的,也有胆怯的,有贪婪的也有廉正的,也不是朝廷为他们增添了羽翼。你认为朝廷是有错误的,于是就自以为是。你应该想一想导致错误的原因!你说:应该以节俭引导百姓,我已经三十多年没有房事,至于居住,不过只有能放下一张床的地方,中没有雕梁画;我平生不饮酒,不喜好声。因此,朝廷中设宴,不曾演奏过乐曲,这些都是诸位贤臣们所看到的。我三更便起,治理国家大事,理政务的时间依据国家事务的多少来定,事务不多时,中午之前就能把它们理完,事务繁忙时太偏西时才能吃饭,常常每天只吃一顿饭,既象在过白天,又象在过黑夜。往日,我的腰和腹超过了十围,现在瘦得才只有二尺多,我以前围的腰带还保存着,不是说。这是为了谁工作?是为了拯救万民的缘故。你又说:‘官员们没有不凡事都向您禀奏的,一些人用尽伎俩想升官。’要是从今不让外人奏报事情,那么谁来担负这个责任呢?委托理国事的专人,怎么能够得到呢?古人说:‘只听一方面的话就会现佞小人,专任一人必定要祸。’秦二世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了赵,元后把一切托付给了王莽,结果赵指鹿为,颠倒是非,又怎么能效法他们呢!你说:‘求疵’,又是指谁?‘擘肌分理’,又是指哪件事?官府、衙门、官邸、市肆等等,哪个应该革除,哪些该削减?哪些地方兴建的工程不急?哪些征收的赋税可以迟缓?你要分别举事实,详细启奏给我听!用什么办法使国家富裕,军队大,应该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减除劳役,这些都该地列,如果不地一一列,那你就是蒙蔽欺骗朝廷。朕正在准备侧耳细听你上述要求重新奏报,届时自当认真阅读,并把你的见批转给尚书省,正式向全国颁布,只希望除旧布新的善政德,能因此而现在今世。”贺琛只是向梁武帝谢了罪,不敢再说什么。
上为人孝慈恭俭,博学能文,、卜筮、骑、声律、草隶、围棋,无不妙。勤于政务,冬月四更竟,即起视事,执笔寒,手为皴裂。自天监中用释氏法,长斋断鱼,日止一,惟菜羹、粝饭而已,或遇事繁,日移中则嗽以过。衣布衣,木绵皂帐,一冠三载,一衾二年,后贵妃以下,衣不曳地。不饮酒,非宗庙祭祀、大飨宴及诸法事,未尝作乐。虽居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然优假士人太过,牧守多浸渔百姓,使者扰郡县。又好亲任小人,颇伤苛察;多造塔庙,公私费损。江南久安,风俗奢靡,故琛启及之。上恶其实,故怒。
梁武帝为人很守孝,待人慈悲,彬彬有礼,生活又节俭。他博学多才,善写文章,对、卜筮、骑、声律、草、围棋无所不。他对国家事务很勤勉,冬天,四更一过,他就起来工作。由于天气严寒,握笔的手都糙得裂了。自从天监年间信仰释迦牟尼的佛教以来,长期斋戒吃素,不再吃鱼。每天只吃一顿饭,也只不过是些菜羹,米饭罢了。有时遇到事务繁多,太移过了,就漱一漱算吃过饭了。他穿布衣,用的是木棉织的黑帐。一帽三年,被盖二年才换一床。后里贵妃以下,不穿拖地的衣裙。他生不喝酒,如果不是在宗庙举行祭祀,或是办大宴席以及行其他的拜佛等活动,就不奏乐。尽他居住在幽暗的房中,却一直衣冠楚楚,坐在中便座上,在酷暑的日里,也没有袒怀。对待中太监小臣,象对待尊贵的宾客一样。但是宽待士大夫太过分,牧守大多渔猎百姓,皇帝的使臣又扰郡县。梁武帝本人又亲近任用诈的小人,很失之于苛刻挑剔。他还兴建了许多塔和庙,使公家和私人都破费损耗。江南一带长期安定,形成了生活奢侈的风俗,所以贺琛在奏折中提到了此事。武帝不喜他及事实,所以大为恼怒。
臣光曰:梁祖之不终也,宜哉!夫人君听纳之失,在于丛脞;人臣献替之病,在于烦碎。是以明主守要以御万机之本,忠臣陈大礼以格君心之非,故不劳而收功远,言至约而为益大也。观夫贺琛之谏未至于切直,而祖赫崐然震怒,护其所短,矜其所长;诘贪暴之主名,问劳费之,条目,困以难对之状,责以必穷之辞。自以蔬之俭为盛德,日昃之勤为至治,君已备,无复可加,群臣箴规,举不足听。如此,则自馀切直之言过于琛者,谁敢哉!由是佞居前而不见,大谋颠错而不知,名辱危,覆绝祀,为千古所闵笑,岂不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