稜婿崔履行,暹之孙也,自言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稜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斗,曰:“贼虽登城,汝曹勿怖,吾将使贼自缚。”于是为坛,夜,设章醮,然后自衣衰绖,杖竹登北楼恸哭;又令妇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急,稜将战,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犹未已。建德见稜,曰:“卿忠臣也!”厚礼之,以为内史令。
十二月,壬申,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诸府兵并受节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俱不下。时外围严急,君素为木鹅,置表于颈,论事势,浮之于河;河守者得之,达于东都。皇泰主见而叹息,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玉、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上悉遣诣城下,为陈利害,君素不从。又赐金券,许以不死。其妻又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之,应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济,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国家,未尝不歔欷。谓将士曰:“吾昔事主上于籓邸,大义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断以付诸君,听君等持取富贵。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可知,不可横生心也!”君素严明,善御众,下莫敢叛。久之,仓粟尽,人相;又获外人,微知江都倾覆。丙,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传首长安。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兵七百在它所,闻之,赴救,不及,因捕杀君素者党与数百人,悉诛之,复乘城拒守。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丁酉,隋襄平太守邓暠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以暠为营州总。
辛巳,太常卿郑元璹击硃粲于商州,破之。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艺曰:“我,隋臣也!”斩其使者,为炀帝发丧,临三日。窦建德、开各遣使招之,艺曰:“建德、开,皆剧贼耳。吾闻唐公已定关中,人望归之。此真吾主也,吾将从之,敢沮议者,斩!”会张源抚山东,艺遂奉表,与渔、上谷等诸郡皆来降。癸未,诏以艺为幽州总。薛万均,世雄之也,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诏以万均为上国、永安郡公,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帅众十万寇幽州。艺将逆战,万均曰:“彼众我寡,战必败。不若使羸兵背城阻为陈,彼必渡击我。万均请以骑百人伏于城旁,俟其半渡击之,蔑不胜矣。”艺从之。建德果引兵渡,万均邀击,大破之。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等县;艺复邀击,败之。凡相拒百余日,建德不能克,乃还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以为司。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之;诏以彦博为幽州总府长史,未几,征为中书侍郎。兄大雅,时为黄门侍郎,与彦博对居近密,时人荣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上曰:“珠诚至宝;然朕宝王赤心,珠无所用。”竟还之。
乙酉,车驾幸周氏陂,过故墅。
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附薛举,及薛仁果败,企地来降,留长安,企地不乐,帅其众数千叛,南山,汉川,所过杀掠。武候大将军玉击之,为企地所败。行至始州,掠女王氏,与俱醉卧野外;王氏其佩刀,斩首送梁州,其众遂溃。诏赐王氏号崇义夫人。
壬辰,王世充帅众三万围谷州,刺史任瑰拒却之。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将其半关。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上意乃中变,又恐密惊骇,乃降敕书劳来,令密留所徐行,单骑朝,更受节度。
密至稠桑,得敕,谓贾闰甫曰:“敕遣我去,无故复召我还,天向云,‘有人确执不许’,此谮行矣。吾今若还,无复生理,不若破桃林县,收其兵粮,北走渡河。比信达熊州,吾已远矣。苟得至黎,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闰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况国家姓名,著在图谶,天下终当一统。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图,任瑰、史万宝据熊、穀二州,此事朝举,彼兵夕至,虽克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容人!为明公计,不若且应朝命,以明元无异心,自然浸不行;更就山东,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与绛、同列,何以堪之!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今不杀我,听使东行,足明王者不死;纵使唐遂定关中,山东终为我有。天与不取,乃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当斩而后行!”闰甫泣曰:“明公虽云应谶,近察天人,稍已相违。今海内分崩,人思自擅,者为雄;明公奔亡甫尔,谁相听受!且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日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虑公见夺,逆相拒抗,一朝失势,岂有容足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讵能言不讳乎!愿明公熟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苟明公有所措,闰甫亦何辞就戮!”密大怒,挥刃击之;王伯当等固请,乃释之。闰甫奔熊州。伯当亦止密,以为未可,密不从。伯当乃曰:“义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听,伯当与公同死耳,然终恐无益也。”
密因执使者,斩之。庚旦,密绐桃林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乃简骁勇数十人,著妇人衣,羃,藏刀裙下,诈为妻妾,自帅之县舍。须臾,变服突,因据县城。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令以兵应接。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谓行军总盛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今决策而叛,殆不可当也。”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公以何策能尔?”彦师曰:“兵法尚诈,不可为公言之。”即帅众逾熊耳山南,据要,令弓弩夹路乘,刀楯伏于溪谷,令之曰:“俟贼半渡,一时俱发。”或问曰:“闻李密向洛州,而公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若贼谷,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无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得谷,擒之必矣。”
李密既渡陕,以为馀不足虑,遂拥众徐行,果逾山南。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密及伯当,俱传首长安。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仍领熊州。
李世勣在黎,上遣使以密首示之,告以反状。世勣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诏归其尸。世勣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大仪卫,举军缟素,葬密于黎山南。密素得士心,哭者多欧血。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开围之,岁余不能克。辽西太守邓暠将兵救之,景帅其众迁于柳城;后将还幽州,于为盗所杀。开遂取北平,陷渔郡,有数千匹,众且万,自称燕王,改元始兴,都渔。
怀戎沙门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杀县令及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静宣为邪输皇后,改元法。遣使招开,立为齐王。开帅众五千人归之,居数月,袭杀昙晟,悉并其众。
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杀之。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臣忝法司,不敢奉诏。”上从之。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拟雍州司,上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拟秘书郎。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素立,义之曾孙也。
上以舞胡安叱为散骑侍郎。礼尚书李纲谏曰:“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野、师襄,皆终继世不易其业。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安驹为开府,有国家者以为殷鉴。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行赏未遍,才硕学,犹滞草莱;而先擢舞胡为五品,使鸣玉曳组,趋翔廊庙,非所以规模后世也。”上不从,曰:“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