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陷洺州,总袁幹降之。乙卯,引兵趣相州,淮安王神通闻之。帅诸军就李世勣于黎。
梁师都与突厥命数千骑寇延州,行军总段德兵少不敌,闭不战,伺师都稍怠,九月,丙寅,遣副总梁礼将兵击之。师都与礼战方酣,德以轻骑多张旗帜,掩击其后,师都军溃;逐北二百余里,破其魏州,虏男女二千馀。德,孝先之也。
萧铣遣其将杨生寇峡州,剌史许绍击破之。铣又遣其将陈普环帅舟师上峡,规取、蜀。绍遣其智仁及录事参军李弘节等追至西陵,大破之,擒普环。铣遣兵戍安蜀城及荆门城。
先是,上遣开府李靖诣夔州经略萧铣。靖至峡州,阻铣兵,久不得。上怒其迟留,敕许绍斩之;绍惜其才,为之奏请,获免。
己巳,窦建德陷相州,杀刺史吕珉。
民尚书鲁公刘文静,自以才略功勋在裴寂之右,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议,寂有所是,文静必非之,数侵侮寂,由是有隙。文静与弟通直散骑常侍文起饮,酒酣,怨望,刀击曰:“会当斩裴寂首!”家数有妖,文起召巫于星下被发衔刀为厌胜。文静有妾无,使其兄上变告之。上以文静属吏,遣裴寂、萧瑀问状。文静曰:“建义之初,忝为司,计与长史位望略同。今寂为仆,据甲第;臣官赏不异众人,东西征讨,老母留京师,风雨无所庇,实有觖望之心,因醉怨言,不能自保。”上谓群臣曰:“观文静此言,反明白矣。”李纲、萧瑀皆明其不反,秦王世民为之固请曰:“昔在晋,文静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克京城,任遇悬隔,令文静觖望则有之,非敢谋反。”裴寂言于上曰:“文静才略实冠时人,复险,今天下未定,留之必贻后患。”上素亲寂,低回久之,卒用寂言。辛未,文静及文起坐死,籍没其家。
沈法兴既克毘陵,谓江、淮之南指捴可定,自称梁王,都毘陵,改元延康,置百官。残忍,专尚威刑,将士小有过,即斩之,由是其下离怨。
时杜伏威据历,陈稜据江都,李通据海陵,俱有窥江表之心。法兴军数败;会通围稜于江都,稜送质求救于法兴及伏威,法兴使其纶将兵数万,与伏威共救之。伏威军清,纶军扬,相去数十里。通纳言文献策,募江南人诈为纶兵,夜袭伏威营,伏威怒,复遣兵袭纶。由是二人相疑,莫敢先。通得尽锐攻江都,克之,稜奔伏威。通江都,因纵击纶,大破之,伏威亦引去。通即皇帝位,国号吴,改元明政。丹杨贼帅乐伯通帅众万馀降之,通以为左仆。杜伏威请降;丁丑,以伏威为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
裴寂至介休,宋金刚据城拒之。寂军于度索原,营中饮涧,金刚绝之,士卒渴乏。寂移营就,金刚纵兵击之,寂军遂溃,失亡略尽,寂一日一夜驰至晋州。
先是,刘武周屡遣兵攻西河,浩州剌史刘赡拒之;李仲文引兵就之,与共守西河。及裴寂败,自晋州以北城镇俱没,唯西河独存。姜宝谊复为金刚所虏,谋逃归,金刚杀之。裴寂上表谢罪,上谕之,复使镇抚河东。
刘武周并州,齐王元吉绐其司刘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兵战。”辛巳,元吉夜兵,携其妻妾弃州奔还长安。元吉始去,武周兵已至城下,晋土豪薛以城纳武周。上闻之,大怒,谓礼尚书李纲曰:“元吉幼弱,未习时事,故遣窦诞、宇文歆辅之。晋兵数万,支十年,兴王之基,一旦弃之。闻宇文歆首画此策,我当斩之!”纲曰:“王年少骄逸,窦诞曾无规谏,又掩覆之,使士民愤怨,今日之败,诞之罪也。歆谏,王不悛,寻皆闻奏,乃忠臣也,岂可杀哉!”明日,上召纲,升御座曰:“我得公,遂无滥刑。元吉自为不善,非二人所能禁也。”并诞赦之。卫尉少卿刘政会在太原,为武周所虏,政会密遣人奉表论武周形势。武周据太原,遣宋金刚攻晋州,之,虏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弘基逃归。金刚绛州,陷龙门。
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与北突厥有怨;曷娑那在长安,北突厥遣使请杀之,上不许。群臣皆曰:“保一人而失一国,后必为患!”秦王世民曰:“人穷来归我,杀之不义。”上迟回久之,不得己,丙戌,引曷娑那于内殿宴饮,既而送中书省,纵北突厥使者使杀之。
礼尚书李纲领太詹事,太建成始甚礼之。久之,太渐昵近小人,疾秦王世民功,颇相猜忌;纲屡谏不听,乃乞骸骨。上骂之曰:“卿为何潘仁长史,乃耻为朕尚书邪!且方使卿辅导建成,而固求去,何也?”纲顿首曰:“潘仁,贼也,每妄杀人,臣谏之即止。为其长史,可以无愧。陛下创业明主,臣不才,所言如投石,言于太亦然,臣何敢久污天台,辱东朝乎!”上曰:“知公直士,勉留辅吾儿。”戊,以纲为太少保,尚书、詹事如故。纲复上书谏太饮酒无节,及信谗慝,疏骨。太不怿,而所为如故。纲郁郁不得志,是岁,固称老病辞职,诏解尚书,仍为少保。
淮安王神通使抚使张源镇赵州。庚寅,窦建德陷赵州,执总张志昂及源。建德以二人及邢州刺史陈君宾不早下,杀之。国祭酒凌敬谏曰:“人臣各为其主用,彼守不下,乃忠臣也。今大王杀之,何以励群下乎!”建德怒曰:“吾至城下,彼犹不降,力屈就擒,何可舍也!”敬曰:“今大王使大将士兴拒罗艺于易,艺才至,士兴即降,大王之意以为何如?”建德乃悟,即命释之。
乙未,梁师都复寇延州,段德击破之,斩首二千馀级,师都以百馀骑遁去。德以功拜国,赐爵平原郡公。鄜州刺史鄜城壮公梁礼战没。
冬,十月,己亥,就加凉州总杨恭仁纳言;赐幽州总燕公罗艺姓李氏,封燕郡王。
辛丑,李艺破窦建德于衡。
癸卯,以左武候大将军庞玉为梁州总。时集州獠反,玉讨之,獠据险自守,军不得,粮且尽。熟獠与反者皆邻里亲党,争言贼不可击,请玉还。玉扬言:“秋谷将熟,百姓毋得收刈,一切供军,非平贼吾不返。”闻者大惧,曰:“大军不去,吾曹皆将馁死。”其中壮士乃贼营,与所亲潜谋,斩其渠帅而降,馀党皆散,玉追讨,悉平之。
刘武周将宋金刚攻浍州,陷之,军势甚锐。裴寂怯,无将帅之略,唯发使骆驿,趣虞、泰二州收民城堡,焚其积聚。民惊扰悉怨,皆思为盗。夏县民吕崇茂聚众自称魏王,以应武周,寂讨之,为所败。诏永安王孝基、工尚书独孤怀恩、陕州总于筠、内史侍郎唐俭等将兵讨之。
时王行本犹据蒲坂,未下,亦与武周相应,关中震骇。上手敕曰:“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秦王世民上表曰:“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假臣兵三万,必冀平殄武周,克复汾、晋。”上于是悉发关中兵以益世民所统,使击武周,乙卯,幸华,至长以送之。
窦建德引兵趣卫州。建德每行军,常为三,辎重、细弱居中央,步骑夹左右,相去二里许。建德以千骑前行,过黎三十里,李世勣遣骑将丘孝刚将二百骑侦之。孝刚骁勇,善槊,与建德遇,遂击之,建德败走;右方兵救之,击斩孝刚。建德怒,还攻黎,克之,虏淮安王神通、李世勣父盖、魏征及帝妹同安公主。唯李世勣以数百骑走渡河,数日,以其父故,还诣建德降。卫州闻黎陷,亦降。建德以李世勣为左骁卫将军,使守黎,常以其父盖自随为质。以魏征为起居舍人。州刺史王轨杀轨,携其首诣建德降。建德曰:“杀主大逆,吾何为受之!”立命斩,返其首于州。吏民悦,即日请降。于是其旁州县及徐圆朗等皆望风归附。己未,建德还洺州,筑万,徙都之。置淮安王神通于下博,待以客礼。
行军总罗士信帅勇士夜洛外郭,纵火焚清化里而还。壬戌,士信青城堡。王世充自将兵徇地至台,临黎;尉氏城主时德睿、汴州刺史王要汉、亳州刺史丁叔则遣使降之。以德睿为尉州刺史。要汉,伯当之兄也。
夏侯端至黎,李世勣发兵送之,自澶渊济河,传檄州县,东至于海,南至于淮,二十馀州,皆遣使来降。行至谯州,会汴、亳降于王世充,还路遂绝。端素得众心,所从二千人,虽粮尽不忍委去,端坐泽中,杀以飨士,因歔欷谓曰:“卿等乡里皆已从贼,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见委。我奉王命,不可从卿;卿有妻,无宜效我。可斩吾首归贼,必获富贵。”众皆涕曰:“公于唐室非有亲属,直以忠义,志不图存。某等虽贱,心亦人也,宁肯害公以求利乎!”端曰:“卿不忍见杀,吾当自刎。”众抱持之,乃复同,潜行五日,馁死及为贼所击奔溃相失者太半,唯馀五十三人同走,采豆生之。端持节未尝离,屡遣从者散,自求生,众又不可。时河南之地皆世充,唯杞州刺史李公逸为唐守,遣兵迎端,馆给之。世充遣使召端,解衣遗之,仍送除书,以端为淮南郡公、尚书少吏。端对使者焚书毁衣,曰:“夏侯端天大使,岂受王世充官乎!汝吾往,唯可取吾首耳。”因解节旄怀之,置刃于竿,自山中西走,无复蹊径,冒践荆棘,昼夜兼行,得达宜,从者附崖溺,为虎狼所,又丧其半;其存者鬓发秃落,无复人状。端诣阙见上,但谢无功,初不自言艰苦,上复以为秘书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