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敕令于君主一时的喜怒，法律则是国家用来向天下人昭示最大信用的。陛下气愤于候选官员的假冒，所以想要杀他们，但是现在已知这样不合适，再照法律来裁断，这就是忍住一时的小愤而保全大的信用啊！”太宗说：“你如此执法，朕还有何忧虑！”胄前后多次冒犯皇上而执行法律，奏答时滔滔不绝，太宗都听从他的意见，国内没有冤案。

[6]上令封德彝举贤，久无所举。上诘之，对曰：“非不尽心，但于今未有奇才耳！”上曰：“君用人如，各取所长，古之致治者，岂借才于异代乎？正患己不能知，安可诬一世之人！”德彝惭而退。

[6]太宗令封德彝荐举贤才，很长时间没有选荐一个人。太宗质问其原因，答：“不是我不尽心竭力，而是现在没有奇才！”太宗说：“君用人如用，各取其长。古时候使国家达到大治的君主，难是从别的时代去借人才的吗？正应当怪自己不能识别人才，怎么能诬蔑整个时代的人呢？”封德彝羞惭地退下。

御史大夫杜淹奏“诸司文案恐有稽失，请令御史就司检校。”上以问封德彝，对曰：“设官分职，各有所司。果有愆违，御史自应纠举；若遍历诸司，搜括疵，太为烦碎。”淹默然。上问淹：“何故不复论执？”对曰：“天下之务，当尽至公，善则从之，德彝所言，真得大，臣诚心服，不敢遂非。”上悦曰：“公等各能如是，朕复何忧！”

御史大夫杜淹上奏：“各门的公文案卷恐有稽延错漏，请求让御史到各门检查对。”太宗征求封德彝的意见，封德彝回答说：“设官定职，各有分工，如果真有错失，御史自当纠察举报。假如让御史到各门巡视，求疵，实在是太繁琐。”杜淹默不作声。太宗问杜淹：“你为什么不加争辩呢？”杜淹回答说：“国家的事务，应当务求公正，从善而行。封德彝讲的话得大，我心悦诚服，不敢有所非议。”太宗兴地说：“你们如果都能到这样，朕还有什么忧虑呢？”

[7]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受人馈绢，事觉，上曰：“顺德果能有益国家，朕与之共有府库耳，何至贪冒如是乎！”犹惜其有功，不之罪，但于殿赐绢数十匹。大理少卿胡演曰：“顺德枉法受财，罪不可赦，奈何复赐之绢？”上曰：“彼有人，得绢之辱，甚于受刑；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之何益！”

[7]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接受别人送的绢帛，事情暴，太宗说：“长孙顺德如果能有益于国家，朕与他共享府库的资财，他何至于如此贪婪呢！”太宗仍惜他有功于大唐，不予惩罚，反而在殿上赐给他数十匹绢帛。大理寺少卿胡演说：“长孙顺德贪脏枉法，犯下的罪不可饶恕，为什么又要赐他绢帛呢？”太宗说：“如果他有人的话，得到朕赐给绢帛的羞辱，远甚于受到刑罚；如果不知羞耻，不过是禽兽而已，杀他又有何用呢？”

[8]辛丑，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据泾州反。

[8]辛丑（十七日），天节将军、燕郡王李艺占据泾洲反叛朝廷。

艺之初朝也，恃功骄倨，秦王左右至其营，艺无故殴之。上皇怒，收艺系狱，既而释之。上即位，艺内不自安。曹州妖巫李五戒谓艺曰：“王贵已发！”劝之反。艺乃诈称奉密敕，勒兵朝。遂引兵至豳州，豳州治中赵慈皓驰谒之，艺据豳州。诏吏尚书长孙无忌等为行军总以讨之。赵慈皓闻官军将至，密与统军杨岌图之，事，艺囚慈皓。岌在城外觉变，勒兵攻之，艺众溃，弃妻，将奔突厥。至乌氏，左右斩之，传首长安。弟寿，为利州都督，亦坐诛。

李艺当初朝廷时，居功自傲，秦王李世民边的人到他的营地，李艺无缘无故地殴打他。祖皇帝大怒，将李艺关牢里，不久又释放他。太宗即位后，李艺内心不安。曹州邪恶的巫师李五戒对李艺说：“郡王您已然面呈贵相！”劝他反叛。李艺于是假称奉皇帝密诏，带兵前来朝廷。李艺带领兵到豳州城下，豳州治中赵慈皓城迎接，李艺城占据了豳州。太宗命吏尚书长孙无忌等人为行军总，率兵讨伐。赵慈皓听说官兵即将到来，便秘密与统军杨岌商议谋取李艺，事情败，李艺囚禁了赵慈皓。杨笈在城外觉察到变化，便率兵攻城，李艺手下兵将溃逃，李艺抛下妻儿女，准备投奔突厥，到了乌氏城，边的人将他杀掉，送首级回长安。李艺弟李寿，官利州都督，也受牵连被斩。

[9]初，隋末丧，豪杰并起，拥众据地，自相雄长；唐兴，相帅来归，上皇为之割置州县以禄之，由是州县之数，倍于开皇、大业之间。上以民少吏多，思革其弊；二月，命大加并省，因山川形便，分为十：“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

[9]起初，隋朝末年天下大，英雄豪杰蜂拥而起，据地拥兵，各自称雄一方。唐兴起后相继归附，祖为他们分置州县，施以荣禄，由此州县的数目，大大超过隋朝开皇、大业年间。太宗认为官多民少，想革除弊端。二月，下令州县大加合并，依山川地势条件，将全国分为十：“一关内，二河南，三河东，四河北，五山南，六陇右，七淮南，八江南，九剑南，十岭南。

[10]三月，癸巳，皇后帅内外命妇亲蚕。

[10]三月，癸巳（初十），皇后带领着后妃嫔及外有爵号的妇女举行躬亲蚕事的典礼。

[11]闰月，癸丑朔，日有之。

[11]闰三月，癸丑朔（初一），现日。

[12]壬申，上谓太少师萧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始寤者辨之未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识之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其能遍知乎！”乃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数延见，问以民间疾苦，政事得失。

[12]壬申（二十日），太宗对太少师萧说：“朕年轻时喜好弓箭，曾得到十几张好弓，自认为没有能超过它们的，最近拿给弓箭的弓匠看，他说：‘都不是好材料。’朕问他原因，弓匠说：‘弓木料的中心分不直，所以脉纹也都是斜的，弓力虽劲但箭发去不走直线。’朕这才醒悟到以前对弓箭的能分辨不清。朕以弓箭平定天下，而对弓箭的能还没有能完全认识清楚，何况对于天下的事务，又怎么能遍知其理呢！”于是下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在中书内省值夜班，太宗多次接见他们，询问民间百姓疾苦和政治得失。

[13]凉州都督长乐王幼良，暴，左右百余人，皆无赖弟，侵暴百姓；又与羌、胡互市。或告幼良有异志，上遣中书令宇文士及驰驿代之，并其事。左右惧，谋劫幼良北虏，又杀士及据有河西。复有告其谋者，夏，四月，癸巳，赐幼良死。

[13]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情暴躁，边一百多人，都是无赖之徒，侵扰残百姓，又和羌、胡等族人开展互市贸易。有人上告太宗说李幼良存有二心，太宗特派中书令宇文士及急速前往，暂代理职权，并察其事。李幼良边的人恐惧，密谋劫持李幼良到北方胡虏之地，又想要杀掉宇文士及，占据河西地区。不久又有人将其密谋上告朝廷，夏季，四月，癸巳（十二日），太宗赐李幼良自杀。

[14]五月，苑君璋帅众来降。初，君璋引突厥陷邑，杀满政，退保恒安。其众皆中国人，多弃君璋来降。君璋惧，亦降，请捍北边以赎罪，上皇许之。君璋请约契，上皇使雁门人元普赐之金券。颉利可汗复遣人招之，君璋犹豫未决，恒安人郭威说君障以“恒安地险城，突厥方，且当倚之以观变，未可束手于人。”君璋乃执元普送突厥，复与之合，数与突厥寇。至是，见颉利政，知其不足恃，遂帅众来降。上以君璋为隰州都督、芮国公。

[14]五月，苑君璋率领手下兵投降。起初，苑君璋勾引突厥兵攻陷邑，杀掉了满政，退兵据守恒安。他的士兵都是中原人，大多脱离他投奔唐朝。君璋十分害怕，便也主动投诚，请求让他防守北边疆以赎罪，祖允诺。君璋请求订契约，祖派雁门人元普送给他金券。颉利可汗又派人来招降，君璋犹豫不决，恒安人郭威劝他说：“恒安地势险要城墙固，突厥正盛，正应该依靠它再观察形势的变化，不宜束手受制于人。”苑君璋于是拘捕元普送到突厥，又一次与突厥联合，并数次侵唐帝国。到了五月，看到颉利可汗政事混，知突厥不足以依靠，于是率兵投降。太宗封苑君璋为隰州都督、芮国公。

[15]有上书请去佞臣者，上问：“佞臣为谁？”对曰：“臣居草泽，不能的知其人，愿陛下与群臣言，或怒以试之，彼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上曰：“君，源也；臣，也；浊其源而求其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诚治天下，见前世帝王好以权谲小数接其臣下者，常窃耻之。卿策虽善，朕不取也。”

[15]有人上书请求除去佞之人，太宗问：“谁是佞之人？”回答：“臣我居草野，不能确知谁是佞之人，希望陛下对群臣明言，或者假装恼怒加以试探，那些持己见、不屈服于压力的，便是耿直的忠臣；畏惧皇威顺从旨意的，便是佞之人。”太宗说：“君主，是的源；群臣，是的支。混浊了源而去希冀支的清澈，是不可能的事。君主自己假使诈，又如何能要求臣下耿直呢！朕正以至诚之心治理天下，看见前代帝王喜好用权谋小计来对待臣下，常常觉得可鄙。你的建议虽好，朕不采用。”

[16]六月，辛巳，右仆密明公封德彝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