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甲寅,昌王文泰朝。西域诸国咸因文泰遣使贡,上遣文泰之臣厌怛纥往迎之。魏徵谏曰:“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侍,置都护,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今天下初定,前者文泰之来,劳费已甚,今借使十国贡,其徒旅不减千人。边民荒耗,将不胜其弊。若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市,则可矣,傥以宾客遇之,非中国之利也。”时厌怛纥已行,上遽令止之。
[31]甲寅(二十四日),昌王文泰来到朝中。西域各国都想跟着文泰派使节朝贡品,太宗派文泰手下的大臣厌怛纥前往迎接。魏徵劝谏:“从前汉光武帝不允许西域诸王送王朝侍奉和置都护府,认为不应当以蛮夷劳顿中原帝国。如今天下刚刚平定,先前文泰来朝时,已耗费很多,如今假使有十国来贡,则随从不少于一千人。边区民众耗费过大,将难以承担。如果允许他们商人间相互往来,与边区百姓互市贸易,这还可以,如以宾客接待,对我大唐没有好。”当时厌怛纥已经发,太宗急令人阻止。
[32]诸宰相侍宴,上谓王曰:“卿识鉴通,复善谈论,玄龄以下,卿宜悉加品藻,且自谓与数何如?”对曰:“孜孜奉国,知无不为,臣不如玄龄。才兼文武,将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详明,纳惟允,臣不如温彦博。繁治剧,众务毕举,臣不如胄。耻君不及尧舜,以谏争为己任,臣不如魏徵。至于激浊扬清,嫉恶好善,臣于数,亦有微长。”上以为然,众亦服其确论。
[32]众位宰相陪太宗饮宴,太宗对王说:“你通鉴别人才,又很健谈,房玄龄以下宰臣,望你能详细加以品评,而且自己衡量与他们相比如何?”王答:“勤勤恳恳地事奉大唐,尽心竭力无所保留,我不如房玄龄。文武全才,将相,我不如李靖。议事详尽周到,传达诏令,反映群臣意见,都平允恰当,我不如温彦博。理繁重、艰难的事务都能办好,我不如胄。惟恐君王赶不上尧、舜,专以苦言谏为己任,我不如魏徵。说到辨别清浊,疾恶奖善,我与他们相比,倒是略有长。”太宗非常赞同,众人也钦佩他的论。
[33]上之初即位也,尝与群臣语及教化,上曰:“今承大之后,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徵对曰:“不然。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渴者易为饮也。”上然之。封德彝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盖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邪!魏徵书生,未识时务,若信其虚论,必败国家。”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昔黄帝征蚩尤,颛顼诛九黎,汤放桀,武王伐纣,皆能致太平,岂非承大之后邪!若谓古人淳朴,渐至浇讹,则至于今日,当悉化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从徵言。
[33]太宗刚即位时,曾与群臣谈到教化问题,太宗说:“如今刚经过一场大劫,我担心百姓不容易教化。”魏徵回答说:“我认为并非如此。长久安定的百姓容易骄逸,骄逸则难以教化;经过动的百姓易于忧患,忧患则容易教化。这如同饥饿的人不苛择饮,饥渴的人不苛择饮一样。”太宗表赞同。封德彝否定其说法,说:“三代以后,人心渐趋浇薄诈,所以秦朝专用法律,汉代采用王的同时掺杂霸内容,正是想行仁义教化而不能收效,哪里是能推行而不想推行呢?魏徵是一介书生,不识时务,如果听信他的空谈,必然败坏国家。”魏徵说:“五帝、三王不是换掉百姓而施教化,从前黄帝征伐蚩尤,颛顼诛灭九黎,商汤放逐夏桀,武王讨伐纣王,均能达到生前的太平盛世,难不是承接大动之后的缘故吗?如果说上古人淳朴,后代渐变得浇薄诈,那么到了今天,应当全都化为鬼魅了,君主怎么能统治他们呢?”太宗最后听从了魏徵的意见。
元年,关中饥,米斗直绢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上勤而抚之,民虽东西就,未尝嗟怨。是岁,天下大稔,散者咸归乡里,米斗不过三、四钱,终岁断死刑才二十九人。东至于海,南极五岭,皆外不闭,行旅不赍粮,取给于路焉。上谓长孙无忌曰:“贞观之初,上书者皆云:‘人主当独运威权,不可委之臣下。’又云:‘宜震耀威武,征讨四夷。’唯魏徵劝朕‘偃武修文,中国既安,四夷自服。’朕用其言。今颉利成擒,其酋长并带刀宿卫,落皆袭衣冠,徵之力也,但恨不使封德彝见之耳!”徵再拜谢曰:“突厥破灭,海内康宁,皆陛下威德,臣何力焉!”上曰:“朕能任公,公能称所任,则其功岂独在朕乎!”
贞观元年时,关中地区闹饥荒,一斗米值一匹绢;贞观二年,全国现蝗灾;贞观三年发大。太宗勤勉听政,并加以安抚,百姓虽然东乞西讨,也未曾抱怨。这一年,全国大丰收,背井离乡的人都回归故里,一斗米不过三四钱,整个一年犯死罪的只有二十九个人。东到大海,南至五岭,均夜不闭,旅行不带粮,只是在路途上取。太宗对长孙无忌说:“贞观初年,大臣们上书都说:‘君王应当独自运用权威,不能委任给臣下。’又说:‘应当耀武扬威,讨伐四方。’只有魏徵劝朕说:‘放下武力勤修文教,中原安定之后,四方自然钦服。’朕采纳他的意见。如今颉利成了俘虏,其族首领成为宿卫官,各落都受到中原礼教的薰染,这都是魏徵的功劳,只是遗憾封德彝见不到了!”魏徵再次拜谢说:“突厥灭亡,海内承平,都是陛下的威德,我有何功德呢?”太宗说:“朕能够重用你,你能够十分称职,那么功劳怎么能是我一个人的呢?”
[34]房玄龄奏“阅府库甲兵,远胜隋世。”上曰:“甲兵武备,诚不可阙;然炀帝甲兵岂不足邪!卒亡天下。若公等尽力,使百姓义安,此乃朕之甲兵也。”
[34]房玄龄上奏说:“我看过朝廷府库的兵械,远远超过隋朝。”太宗说:“铠甲兵械等武装备,诚然不可缺少;然而隋炀帝兵械难不够吗?最后还是丢掉了江山。如果你们尽心竭力,使百姓人心思定,这就是朕最好的兵械。”
[35]上谓秘书监萧曰:“卿在隋世数见皇后乎?”对曰:“彼儿女且不得见,臣何人,得见之!”魏徵曰:“臣闻炀帝不信齐王,恒有中使察之,闻其宴饮,则曰‘彼营何事得遂而喜!’闻其忧悴,则曰‘彼有他念故尔。’父之间且犹如是,况他人乎!”上笑曰:“朕今视杨政,胜炀帝之于齐王远矣。”,之兄也。
[35]太宗对秘书监萧说:“你在隋朝时多次见过萧皇后吗?”萧答:“她们母女间还不常见,我是何人,怎么能见到呢?”魏徵说:“我听说隋炀帝不信任齐王,总是派宦官察看,听说他摆宴饮酒,就说‘他成了什么事这么兴’;听说他忧虑憔悴,则说‘他别有企图故而如此’。他们父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对其他人呢?”太宗笑着说:“朕如今对待杨政,远超过当年炀帝对待齐王。”萧是萧的兄长。
[36]西突厥肆叶护可汗既先可汗之,为众所附,莫贺咄可汗所酋长多归之。肆叶护引兵击莫贺咄,莫贺咄兵败,逃于金山,为泥熟设所杀,诸共推肆叶护为大可汗。
[36]西突厥肆叶护可汗是前可汗的儿,为众人所拥,莫贺咄可汗属下族首领多归附他。肆叶护率兵攻莫贺咄,莫贺咄兵败逃到金山,被泥熟设杀死,各落共推肆叶护为大可汗。
五年(辛卯、631)
五年(辛卯,公元631年)
[1],正月,诏僧、尼、士致拜父母。
[1]季,正月,诏令和尚、尼姑、士都要叩拜父母。
[2]癸酉,上大猎于昆明池,四夷君长咸从。甲戌,宴昌王文泰及群臣。丙,还,亲献禽于大安。
[2]癸酉(十三日),太宗在昆明池大肆围猎,四方夷族首领均陪同前往。甲戌(十四日),太宗设宴款侍昌王麴文泰及群臣。丙(十六日),太宗回到中,亲自到大安向太上皇李渊献上野禽。
[3]癸未,朝集使赵郡王孝恭等上表,以四夷咸服,请封禅;上手诏不许。
[3]癸未(二十三日),朝集使赵郡王李孝恭等人上表,认为四方夷族均已归服,请求行封禅大礼,太宗手书诏令不允。
[4]有司上言皇太当冠,用二月吉,请追兵备仪仗。上曰:“东作方兴,宜改用十月。”少傅萧奏:“据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动依,不顾礼义,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与吉会。农时最急,不可失也。”
[4]有关门上书言皇太当行冠礼,采用二月吉日,请求追赐兵备仪仗。太宗说:“二月耕作刚刚开始,应当改用十月。”太少傅萧上奏:“据历书,不如用二月。”太宗说:“吉凶祸福在于人。如果动辄依靠,不顾礼义,能够得到吉祥吗?依循正理而行,自然会有吉祥。农耕时最忙,不可失去时机。”
[5]二月,甲辰,诏:“诸州有京观,无问新旧,宜悉削,加土为坟,掩蔽枯朽,勿令暴。”
[5]二月,甲辰(十四日),太宗下诏:“各州有炫耀武功,收敌军尸封土筑成的京观,不新旧,应当一律铲削,分别加土成坟墓,以掩盖枯骸朽骨,不要使其暴在外。”
[6]己酉,封皇弟元裕为郐王,元名为谯王,灵夔为魏王,元祥为许王,元晓为密王。庚戌,封皇为梁王,恽为郯王,贞为汉王,治为晋王,慎为申王,嚣为江王,简为代王。
[6]己酉(十九日),太宗封皇弟李元裕为郐王,李元名为谯王,李灵夔为魏王,李元祥为许王,李元晓为密王。庚戌(二十日),封皇李为梁王,李恽为郯王,李贞为汉王,李治为晋王,李慎为申王,李嚣为江王,李简为代王。
[7]夏,四月,壬辰,代王简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