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答应与他们通婚,又接受了人家的聘礼,就不可失信于薛延陀,以免又生边。”太宗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只知古而不知今。从前汉初匈大,中原汉王朝削弱,所以要装扮女,送金银财以为诱饵,在当时是合乎时宜的。如今中原大,北方少数族削弱,以我大唐的一千步兵,可以击败他们的数万骑兵,所以薛延陀肯卑躬屈膝,满足我们的要求,不敢稍有傲慢,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了可汗,属下杂姓族不少,想要借着大唐的势力以威慑制服他们。他们中的同罗、仆骨、回纥等十多个族,各有兵力几万人,如果他们合力攻打薛延陀,可以立即攻破取胜,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畏惧是我大唐所立的可汗。如今将宗室女嫁给他,他们必然自恃是大国的女婿,其他族谁还敢不服!这些戎狄人面兽心,一旦稍不满意,必会反咬一,造成祸害。现在我们回绝其婚姻,停止接受他们的聘礼,其他族得知我们抛弃了他们,很快会将他们瓜分豆剖,你们只须记住朕说过的话。”
臣光曰:孔称去、去兵、不可去信。唐太宗审知薛延陀不可妻,则初勿许其婚可也;既许之矣,乃复恃弃信而绝之,虽灭薛延陀,犹可羞也。王者发言令,可不慎哉!
臣司光曰:孔说宁可去掉和军队,但是不可以丢弃信用。唐太宗知不能与薛延陀通婚,则当初不答应与其成亲即可以了,既然答应薛延陀,又依仗势背信弃义回绝对方,这样即使灭掉了薛延陀也足可羞愧。君王发号施令,能不慎重吗?
[9]上曰:“盖苏文弑其君而专国政,诚不可忍,以今日兵力,取之不难,但不劳百姓,吾且使契丹、扰之,何如?”长孙无忌曰:“盖苏文自知罪大,畏大国之讨,必严设守备,陛下少为之隐忍,彼得以自安,必更骄惰,愈肆其恶,然后讨之,未晚也。”上曰:“善!”戊辰,诏以丽王藏为上国、辽东郡王、丽王,遣使持节册命。
[9]太宗说:“盖苏文杀死丽国王而独掌国政,实在是不能忍受,以我方今日的兵力,攻取他们并不难,只是不想劳扰百姓,朕想暂且先让契丹、扰他们,怎么样?”长孙无忌说:“盖苏文自己也知罪行严重,害怕大国的讨伐,必然要严加防备,陛下稍稍容忍一些,他得以自我保全,必然会更加骄横,更加无恶不作,此后再去讨伐,也不算晚啊。”太宗说:“很好!”戊辰(二十一日),太宗颁布诏令封丽王藏为上国、辽东郡王、丽王,派使节携带旌节前往册封。
[10]丙,徙东莱王秦为顺王。
[10]丙(二十九日),改封东莱王李泰为顺王。
[11]初,太承乾失德,上密谓中书侍郎兼左庶杜正曰:“吾儿足疾 乃可耳,但疏远贤良,狎昵群小,卿可察之。果不可教示,当来告我。”正屡谏,不听,乃以上语告之。太抗表以闻,上责正漏,对曰:“臣以此恐之,冀其迁善耳。”上怒,正为谷州刺史。及承乾败,秋,七月,辛卯,复左迁正为州都督。初,魏徵尝荐正及侯君集有宰相材,请以君集为仆,且曰:“国家安不忘危,不可无大将,诸卫兵宜委君集专知。”上以君集好夸诞,不用。及正以罪黜,君集谋反诛,上始疑徵阿党。又有言徵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褚遂良者,上愈不悦,乃罢叔玉尚玉,而踣所撰碑。
[11]起初,太李承乾德行丧失,太宗私下对中书侍郎兼左庶杜正说:“我儿承乾如果仅有脚病倒还说得过去,只是他疏远贤良,亲昵小人。你应当加以监察,如果真不可教诲,请你来告诉我。”杜正多次劝谏李承乾都不听,杜正便将太宗对他讲的话告诉承乾。太上表章给太宗,太宗责怪杜正此事,杜正答:“我想用陛下的话恐吓他,希望他能弃恶从善。”太宗大怒,降杜正为谷州刺史。等到李承乾谋反事败,秋季,七月,辛卯(十四日),又将杜正降职为州都督。起初,魏徵曾经推荐杜正与侯君集有宰相之才,请求任命侯君集为仆,而且说:“朝廷安定不忘危亡,不可以没有大将,各宿卫兵应该委派君集专。”太宗认为君集喜自我夸耀,没有重用。等到后来杜正因罪被贬职,侯君集因参与谋反被死,太宗开始怀疑魏徵有结党营私之嫌。又有人上书言称魏徵自己抄录前后在朝中的谏言给起居郎褚遂良看,太宗更加不兴,于是罢除魏徽的儿魏叔玉娶公主一事,并毁坍所撰碑石。
[12]初,上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前世史官所记,皆不令人主见之,何也?”对曰:““史不虚,不隐恶,若人主见之必怒,故不敢献也。”上曰:“朕之为心,异于前世。帝王自观国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公可撰次以闻。”谏议大夫朱奢上言:“陛下圣德在躬,举无过事,史官所述,义归尽善。陛下独览《起居》,于事无失,若以此法传示孙,窃恐曾、玄之后或非上智,饰非护短,史官必不免刑诛。如此,则莫不希风顺旨,全远害,悠悠千载,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观,盖为此也。”上不从。玄龄乃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为《祖》、《今上实录》;癸巳,书成,上之。上见书六月四日事,语多微隐,谓玄龄曰:“周公诛、蔡以安周,委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耳,史官何讳焉!”即命削去浮词,直书其事。
[12]起初,太宗曾对以宰相份监修国史的房玄龄说:“前代史官所记的吏事,都不让君主看见,这是为什么?”答:“史官不虚饰化,也不隐匿罪过,如果让皇上看见必然会动怒,所以不敢呈。”太宗说:“朕的志向不同于前代君主。朕想亲自翻阅当朝国史,知先前的过失,以为以后的借
鉴,希望你撰写完成后上呈给朕看看。”谏议大夫朱奢上书言:“陛下怀圣德,行动没有过失,史官所记述的,理都是尽善尽的事。陛下惟独要翻阅《起居注》,这对史官记事当然无所损失,假如将此规定传示给孙后代,恐怕到了曾孙,玄孙之后偶有并非最明智的君主,掩饰过错袒护短,史官必然难以避免遭刑罚诛戮。如此下去,则史官们都顺从旨意行事,远避危害,那么悠悠千载的历史,有什么可相信的呢?所以说前代君主不观看国史,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太宗不听其谏言。房玄龄便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改成《祖实录》和《今上实录》;癸巳(十六日),书写成,呈上太宗。太宗见书中记载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门之变,用辞多隐讳曲折,便对房玄龄说:“历史上周公诛灭叔、蔡叔以定周朝,季友毒死叔牙以保存鲁国,朕当年的所作所为,正与此类似,史官有什么可隐讳的!”立即命令删削浮华之词,秉笔直书杀李建成、李元吉事。
[13]八月,庚戌,以洛州都督张亮为刑尚书,参预朝政;以左卫大将军、太右卫率李大亮为工尚书。大亮居三职,宿卫两,恭俭忠谨,每宿直,必坐寐达旦。房玄龄甚重之,每称大亮有王陵、周之节,可当大位。
[13]八月,庚戌(初三),朝廷任命洛州都督张亮为刑尚书,参预朝政;任命左卫大将军、太右卫率李大亮为工尚书。李大亮居三项要职,宿卫两,谦恭忠正谨慎,每次护卫值勤,必定坐着假寐直到天亮。房玄龄非常敬重他,多次称李大亮有王陵、周的气节,可以担当大的职位。
初,大亮为庞玉兵曹,为李密所获,同辈皆死,贼帅张弼见而释之,遂与定。及大亮贵,求弼,报其德,弼时为将作丞,自匿不言。大亮遇诸途而识之,持弼而泣,多推家赀以遗弼,弼拒不受。大亮言于上,乞悉以其官爵授弼,上为之擢弼为中郎将。时人皆贤大亮不负恩,而多弼之不伐也。
起初,李大亮为庞玉的兵曹,被李密抓获,原来的同伙都被斩,大将张弼见李大亮而将其释放,二人遂定情。等到李大亮居显贵,开始寻找张弼,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张弼当时官将作监丞,自己隐匿不说。李大亮在上遇见张弼而认他来,扶着张弼掉泪,并将自己的家产送给张弼,张弼拒不接受。李大亮将此事上禀太宗,请求将自己的官职爵位全都授予张弼,太宗为了李大亮的缘故提张弼为中郎将。当时人都称赞李大亮不负恩情,也赞扬张弼不自我炫耀。
[14]九月,庚辰,新罗遣使言百济攻取其国四十余城,复与丽连兵,谋绝新罗朝之路,乞兵救援。上命司农丞相里玄奖赍玺书赐丽曰:“新罗委质国家,朝贡不乏,尔与百济各宜戢兵;若更攻之,明年发兵击尔国矣!”
[14]九月,庚辰(初四),新罗派使节来称百济攻取他国中四十多座城,又与丽国联合,图谋断绝新罗到唐朝的通,因而请求派兵救援。太宗命令司农寺丞相里玄奖带皇帝玺书前往丽,对他们说:“亲罗归顺我大唐,每年不停朝贡,你们与百济都停止兵战,假如再行攻打,明年大唐就要发兵攻伐你们国家。”
[15]癸未,徙承乾于黔州。甲午,徙顺王泰于均州。上曰:“父之情,于自然。朕今与泰生离,亦何心自!然朕为天下主,但使百姓安宁,私情亦可割耳。”又以泰所上表示近臣曰:“泰诚为俊才,朕心念之,卿曹所知;但以社稷之故,不得不断之以义,使之居外者,亦所以两全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