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是准备去风雨桥,差错耽误了,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今天。肖卓然说,不过不要,你是学医的,本质上讲,不是革命的敌人,只要你认真改造,新政权还需要人才,你会有路的。
事后汪亦适有懊悔,皖西解放后他和肖卓然第一次会面,他应该向肖卓然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尤其应该说清楚他是因为去劝说郑霍山同行,才耽误去风雨桥的。但是转念一想,瞬息之间,是人非,他和肖卓然已经是两个世界两重天了。肖卓然来看他,是以胜利者的份看望阶下囚,居临下,不容置疑,那气完全都是教训的,就像老对儿。是过于的自尊心把他说清楚的路给堵死了。
第二天傍晚,肖卓然又来了,这次是来找郑霍山谈话。但是郑霍山不领情,郑霍山对教说,他来看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叫到外面去,我们这里难是麻风病院?教知肖卓然是皖西解放时期的大功臣,是原皖西地下党工委书记、皖西解放后的警备区政委和军会主任陈向真最重的年轻,因此对肖卓然很尊重。教说,肖卓然同志工作很忙,日理万机还来看你,是为了挽救你。这里人多嘴杂,单独会见你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你不要不识好歹。郑霍山说,我顽固不化、死有余辜,我不需要人挽救,让他。教十分恼火,去对肖卓然说,郑霍山装病,他可能不好意思见你。肖卓然早已了解郑霍山的情况,知这家伙鬼迷心窍不吃,下正在绝望状态,就说,请你带我到他的宿舍看看。
肖卓然见到的郑霍山,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郑霍山坐在宿舍的一角,两手拢在袖筒里,下是一堆稻草,角是一堆屎。门一暗,肖卓然大的影就推到了前。郑霍山不理不睬,也不看肖卓然。肖卓然说,郑霍山,你难还没有看清形势吗?天下已经是人民的天下,你为什么还要鬼迷心窍?郑霍山角说,你是谁,有何贵?肖卓然说,郑霍山,我只想跟你说,你梦想的天堂已经被人民战争打得粉碎。你是江淮医科学校的才生,虽然份是国民党军医学员,但是你本人并不是国民党员,也没有过罪大恶极的事情。新政权宽宏大量,给予一切愿意悔过自新的人路。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郑霍山说,你走你的关,我过我的独木桥,井不犯河,你吧!教很生气,呵斥,郑霍山,你怎么能这么跟肖同志说话?肖同志苦婆心是为了挽救你,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又臭又。肖卓然笑笑说,没有关系,我了解他,他就是这么个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郑霍山,我跟你说,我们不放弃对你的教育,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你看到新政权的光明,会让你心悦诚服地改变立场,回到人民的怀抱。郑霍山歪起脑袋,睁一只闭一只,睁着的那只不看肖卓然,看墙,冷笑着说,那你就等着吧,只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妈的天天只给小米稀饭吃,我没有力气跟你磨嘴。
虽然会见郑霍山无功而返,但是肖卓然并不到意外。时间,他知郑霍山需要时间,时间能够改变一切。程先觉的情况比汪亦适和郑霍山要好得多。程先觉在起义骨学习班当学员,这个班里的学员,多数是解放前夕响应解放军号召、率起义的国军军官,有些还是原先未暴份的地下党员。有个非常重要的信号是,跟党政学习班一样,起义骨学习班的成员,也发了解放军的军装,帽上有洋铁五角星帽徽,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政治上已经是新政权的同志了。这些人学习结束后,多数要回到皖西城,在政府各个门尤其是技术单位任职,各尽其能,人尽其才。程先觉相对自由,学习空隙,他主动到城学习班去看望肖卓然。肖卓然说,程先觉同志,看来过去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坦率地说,这次皖西解放,能够响应号召、主动起义的,在我们那四个人当中,我寄予希望最大的是汪亦适,但没有想到拿行动的却是你。
程先觉一脸真诚地说,肖卓然同志,也谢谢你及时把组织的声音传递到我的耳边。那时候我就像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到寻找党组织,没想到党组织就在我们的边,就在我们“四条蚂蚱”里面。没有你的关怀,就没有我的今天。肖卓然说,不是我的关怀,是组织的关怀。小城解放前夕,陈向真同志召集我们地下工作者三十二个人开会,拿了一份步人士和可以争取的名单,你也在其中。事实证明,你是有觉悟的。
程先觉研究着肖卓然的表情,肖卓然依然是满面风。程先觉说,皖西解放了,新政权就要建立了,不知把我们这些人怎么安排?肖卓然哈哈大笑说,你还担心什么?你是起义人员,有功之臣,当然要重用。程先觉吃了一颗定心,往前凑了一步,神秘地说,卓然同志,你估计你会在哪个门任职?听说陈向真同志担任军会主任,以后就是皖西的市长,大家都说,你可能就是市政府的秘书长,秘书长就是幕僚长。肖卓然笑,那怎么可能?别看我是地下工作小组长,还是个青年科长,可是在我们皖西三十二个地下工作小组长里,我是资历最浅的,况且还有那些从军队下来的老红军老八路。市政府的秘书长我是当不上的,但是只要为新政权工作,什么都行,到市政府当火夫都行。程先觉说,那也是不可能的,你这么大的功臣都当火夫了,那我们什么去?肖卓然笑笑说,好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我们下的任务是学习学习再学习,掌握政策,熟悉城市理经验。至于将来什么,一切听组织的。程先觉说,我听你的,你是我们“四条蚂蚱”的领袖啊。肖卓然想了想说,程先觉同志,以后我们就以同志相称了,尽量少说“四条蚂蚱”免得人家说我们搞山。
俘虏学习班的主要任务是行思想摸底和改造,提对新政权的认识,写自述和认罪书,互相检举,保证洗心革面重新人。这个班理比较严格,警卫森严,不允许擅自外会友,不允许家眷探视。还有一个投诚军官学习班,学习内容介于起义骨学习班和俘虏学习班之间,政治待遇比俘虏学习班稍微好些,可以看报纸,大门可以自由,还允许亲属探视。江淮医科学校没有跟随国民党军逃跑的一百多名学员,和在战场上主动缴械投降的原三十六师军官,多数都在后面这三个学习班里。肖卓然是新政权的翘楚,是雄踞在众多同学之上的耀的星辰。此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他的工作就是理和安排起义、投诚和俘虏人员。也就是说,他的这些同学、同僚今后的命运,主要是攥在他的手里。程先觉也不算差,作为一个起义人员,也算是有功之臣,今后的路,就是作为留用人员帮助解放军建立新政权。城市理学习班里没有教官,只有解放军的首长和学习材料,学员们互为教官。起义班和投诚班里的教官叫教员,其实也是他们的服务员,还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
汪亦适和郑霍山就惨了,他们两个都是俘虏。虽然解放军不杀俘虏,但是也不待见俘虏。俘虏班里的教官不叫教官,也不叫教员,叫教人员。他们早晨起床要,要跑步,要照解放军的规矩说话办事,要学习汇报思想,要对自己的历史说清楚,而且是反复说,今天说了,明天还得说,跟张三说了,还得跟李四说。教人员让他们翻来覆去地说,是为了让他们破绽,是为了抓住把柄。汪亦适听郑霍山说,俘虏里面罪大恶极的,有些人可能会被拉去枪毙或者判刑。所以说,他们现在住的是不叫监狱的监狱,当的是不叫囚犯的囚犯。汪亦适到自己真是晦气透了。他给自己算了一笔账,如果那天夜晚在他成功劝说程先觉之后,带着程先觉去风雨桥,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起义人员,他就是新政权依靠的力量,他就是共产党的座上宾。退一步说,如果那天他不去劝说郑霍山,还了借书之后就当机立断去风雨桥,那他还是起义人员。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没有及时赶到风雨桥,而如果在小东门左街投降成功,那么他也算是投诚人员,还是解放军的朋友,还可以成为座上宾,家眷可以探视,大门可以,拉屎不用报告。伙差一儿汪亦适尚且能够忍受,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大小便的时候有人端着上了弹的步枪在旁边监视。刚到三十里铺的时候,他有好几天拉不大便。他想,他要是起义人员就好了,就算是投诚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