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芳咬牙切齿地嚷。
“你的腰咋经得起一百多公里颠?”
“颠折了颠死了才好呢!省得再去看这不值得再看的世界了…”齐景芳一都控制不住自己了,两颊泛着红,窝里辣辣地闪着的光。
“齐景芳!你自己在启龙镇咋跟我说的?!”谢平恼火了,真想给她一个掌,叫她清醒清醒。
齐景芳低下去,依偎在渭贞嫂的怀里泣去了。
“只许你在渭贞嫂面前这样嚷嚷!听到没有!如果你真心为那十几个嫂大婶们着想,你得咬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咽。你再哼哼、再我瞧瞧!站直了!没息的窝废!”他一把把齐景芳从渭贞怀里拽了来。他这么凶狠,连渭贞都害怕了。渭贞伸手要去劝阻,一抬,却看见谢平那瞪大的睛角落里同样挂着两颗恁大恁圆的泪珠…
谢平整去了三天。到秦嘉家,是早起。从苇湖里来的微风,加重了这一片低洼地里的雾气,使李裕家大院那团团一周的板围墙,看起来益发显得灰暗凝重。院后那些响叶杨默默地在雾里直着连成一片,像块板筑的墙。他扒开板院墙的隙,看到那辆草绿的卡车。车上还蒙着一大块苫布。谢平没惊动大门那四只狼狗,悄悄蹬住后院墙板,翻将去,摸到车上,掏玉给的车钥匙,开开电门,试试车;见一切完好,便在着支烟后,这才突然开亮前车大灯,摁响喇叭。他这是故意的。车,他今天是肯定要开它走的。但他要看看秦嘉的态度。他不能相信,他当年的“中队副”自己一直当大看待的秦嘉,会把自己的钱看得比那十几个女人的家命还要。他不愿意相信真是秦嘉让人扣的这辆车。如果秦嘉真是这态度,今儿个,他要开起车,撞倒了她李家大院的板围墙,教训;教训她…跟料想的一样,先跑来的是秦嘉。她抬起胳膊躲过那刺的光。上驾驶室踏板,扒住车门,很张地透过车窗玻璃朝里张望了一下。谢平在暗,瞪住她,看她能说啥。那年,在火车上,他们几个中队安排了大家睡下(女生睡在座位上,男生钻到座位底下地板上),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响了(从早嚷到晚,一时时得带唱歌)。中队委们在车门外的空地上倒下,这已经是第四个夜晚。车过尾垭,早新疆境内。一天来,车窗外尽是一望无际的焦青、黑褐、赤红的大戈。没半人影,听到列车疾驶中不断发的“空空”声,秦嘉突然坐起,问大伙:
“列宁会不会到寂寞?”她的问题,把大家引住了,都把愣怔的目光从车外掉转回来。大家争了半天,结论是:列宁任何时候也不会到寂寞。大家问她:你怎么想的。这问题是你提来的。你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她没回答,只说了句:“也许吧…”现在,十四年过去了。谢平今天要重新来问问她,你这么对待那十几个女人,会让列宁到寂寞,到伤心吗?…总有半分多钟时间,秦嘉着朝驾驶楼里瞅。她看不清里边黑咕隆咚坐的到底是谁。后来看清了,惊喜地连连砸着车窗。但叫谢平奇怪的是,她却对谢平叫了声:“你咋才来?!”好像她早盼着骆驼圈方面该来个人把这辆车回去似的。她没再顾得上说别的,慌慌地下车,去用力推开院后一个不为常人注目的大木门,指着门外渐渐灰白起来的旷野,连连跺着脚叫:“快走。快从这门里走…”谢平愣怔住了。她这是啥?在唱哪一《失空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