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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列车终dian(2/7)

一早就门,去劳动局办了手续,弟弟陪他一起去。汽车站旁边有一块三角形的空地,如今摆满了裁剪摊纫机。一个脖上挂着尺的小伙向他们迎来,说:“要裁衣服吗?”他们摇摇,他便让开了。陈信好奇地回看看他,见小伙穿得衣帽整齐,上瓦尔特服,下喇叭,象是一个活的模特儿在招徐顾客。弟弟拉拉他:“车来了。这都是待业青年,上海这人可多了。”陈信怔了一下,看看弟弟,弟弟已经挤上车的人群里,拥在刚停靠的汽车门,正回叫他:“二哥,快来!”

“外地人挤车真是笨!”

弟弟低下了:“我也不知怎么搞的,我读书好象很笨。”

“你这人怎么站的。”

嫂嫂端了菜来,笑着说:“回来了,该找对象结婚了。”

确实好了许多,陈信吁了一气,总算找到了个安定的位置。虽然还是挤,贴着一个背,背上又贴着一个脯。但究竟能站稳脚了。他扭看看,见人们象是有个默契,全都向左侧着,一个挨一个。这排列方法确实足以使车厢容纳量达到最大限度。他想起那个他曾生活过的偏僻小城,人们挤汽车都是拚着命横挤,一无科学的考虑,搞得拥挤不堪,张不堪,而实际上,汽车里的人却并不多。上海人是十分善于在狭小的空间内生活的。

“嗨,我这么把年纪,长得又丑,谁要我?”陈信说。

一提到待业青年,陈信的眉不由皱了一下。他停了一会儿问:“阿三,今年你怎么搞的?又没考上学校。”

上已经满满地摆了十几样菜:生,酱排骨,鲫鱼汤…大家都往陈信跟前夹菜,连囡囡也夹,陈信碟里的菜堆成了一座山,大家还是接连不断地夹菜,似乎为了补偿老二在外十年的艰辛。尤其是大哥,几乎把那碗阿信最吃的炒鳝丝扣在他盘里。他虽然要比陈信大三岁,可从来都受着弟弟的保护。他长得又又细,小时候,外号叫“长豇谷”功课虽则很好,室外反映却很慢。玩起来十分笨拙。长绳,绳到他脚下必定绊住;官兵捉盗,有他的那方必定要输。因此,伙伴们都不要他一起玩。阿信就不答应了,他说:“哥哥要不来,我也不来。我不来就要和你们捣脆大家不来。”他是说得的。大家一则怕他捣,他捣起来可是了不得的;二则,少了他这样个会玩会闹的角,也确有可惜,于是就妥协了。后来,哥哥睛近视了,了副镜,样更象老夫,外号便叫作“书”不知因为什么,陈信认为这个外号要比“长豇谷”更有羞辱。所以他一旦听人叫,立即就在那人后脑勺上敲个“”慢慢地,人们便不敢叫了。再后来,到了“文化革命”初中六七届的他和中六七届的哥哥,同时面临分。政策很明确,翻成老百姓的话便更简洁了——两丁一。愁坏了妈妈,妈妈泪直说:“手心手背,唉,这手心手背…”陈信看不下去了,说:“我去队。哥哥老实,去要吃亏的。让哥哥留上海,我去!”他去了,哥哥送他。傻呼呼地站在送行的人群外边,一句话也不说,睛也不敢看他。当火车开动的时候,他却挤上前,抓住陈信的手,跟着火车跑。火车把他的手拉开了,他还跟着火车跑,跑…

“等下一吧。”陈信望着满腾腾的车厢和站上拥挤的人,犹豫着说。

挤吧,力气他是有的。他扒开人,使劲往里钻,好容易抓住了车门的栏杆,踏上了踏板。他又抖擞了一下,重新振起,象纵军,终于在一片哇哇叫声中挤到了窗座位旁边,抓住了扶把。然而他到十分不舒服,怎么站都站不好,一会儿碰前边人的,一会儿碰后边人的腰。左右前后都得不到个合适位置。周围的乘客纷纷埋怨起来:

“象排门板一样。”

大家都笑了。

“谁是外地人?”弟弟挤了过来,他十分愤怒,看着要和人家吵起来了。陈信赶拉住他:“算了算了,挤成这样还吵什么。”

“生活得不错!”陈信兴奋地说。

个凳搬到五斗橱跟前,爬上去,熟练地了一下录音机的键,屋里立刻充满了节奏烈的乐曲,把人的情绪一下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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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说:“现在上海这地方可多了,政府还鼓励待业青年自找路呢!”

弟弟轻声说:“二哥,你这样:朝这边侧着。哎,对了对了,左手拉把手,这样就好了,是吧?”

“越往后越挤,上吧!”弟弟的声音象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彼此都有一肚慨。可陈家兄弟是很不善于表达情的,所有的情都表现在的行动上。吃过饭,哥哥立即泡来了茶,嫂嫂去天井里的“违章建筑”为他整理床铺,弟弟到浴室帮他排队…当他酒足饭饱,洗了个澡,躺在“违章建筑”那张同弟弟合睡的大床上时,他到舒适得象醉了。净暧和的被好闻的气息,床写字台上开着台灯,橙的灯光柔和地照亮着这间简陋的小屋,枕边有一迭期刊,不知是谁放的,反正家里人都知陈信睡觉要靠小说眠的,并且都记得。哦,家,这就是家。他,漂十年终于到家了。他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心,没有看书便合上睛,睡着了。黄昏时,他醒了一下,不知是谁来把台灯关了,他在黑暗中睁了睁睛,心想:“我回来了。”然后又闭上睛,沉沉地、安心地睡去了。

下了车,弟弟带他穿过一条街,这街上是个闹的自由市场,有菜、鱼、、鸭;有羊衫、拖鞋、包、发夹;有生风炉炸油墩的,卖小馄饨的;还有卖纸扎的灯笼,泥的娃娃,竖了一块牌,上面写着——民间玩。陈信忍不住笑了,他没想到,大上海也会有这样的“集”这集市,同前面繁华的现代的南京路相映成趣。

“下一站西藏中路,下车的同志请准备。”扩音机里传售票员的报站声,她用普通话和上海话各报了一遍。这些售票员姑娘的神情就象皇后一样,又傲又冷淡,好在有严格的工作制度,客观上还是给予了乘客们一定的方便。他又想起那地方的汽车和售票员。汽车就象是从轰炸区开来的,满是灰尘和伤疤,常常不等关门便开跑了。售票员既没有为人民服务的情,也没有工作制度,不报站名,还经常把车门夹住乘客的后边衣服。到底是上海,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在这样的环境里,由不得也要认真起来。

大哥抱歉似地笑着,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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