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尽是床,床,大的、小的、双层的、折叠的。因此一切娱乐、一切工作、一切活动,不得不移到室外行。要是上班的都下班了呢?要是下雨下雪呢?要是儿大了要结婚呢?要是…原来在五彩缤纷的橱窗,令人目眩的广告,光彩夺目的时装和最新电影预告的后面,却还有这么窄的街,这么挤的屋,这么可怜的生活。看来,上海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完。
走了有半小时,才到汽车站。他挤上了车,现在他已经学会如何侧着,将自己一米八十的躯安置在最有限的空间,再不会被人误以为是外地人了。当他回到家时,已经六多钟了,又饿又累。原以为家里已有一桌腾腾的饭菜在等他,岂不知连饭还没烧熟。原来妈妈下午去淮海路买东西,街上人多,店里人多,车上人更多,老太太如何挤得过人家,结果回来晚了。饭还是上长日班的嫂嫂回来烧上的。妈妈一边忙着洗菜切菜,一边埋怨弟弟:“这个阿三呀!什么事也不,一天到晚就是听听半导睡睡觉。你见我晚回来,帮我把丝切切也好呀!唉,这个阿三!”
陈信憋着一肚火走“违章建筑”屋里黑的,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却听见半导没有调准频的嗡嗡声,似乎在讲话,又似乎在唱歌。他摸到床沿去,一下绊在一条上,把他吓了一大。床上坐起一个人:“二哥,下班了啊?”
陈信打开台灯,忍不住发火:“阿三,你日过得太无聊了。成天在家没事,也帮妈妈家务嘛!”
“下午我去买了米,还拖了地板。”弟弟辩解。
“买米拖地板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象你这么大,在农村拉犁,割麦。”
弟弟不响了。
“你也二十岁了,脑里该考虑问题,正事了。起来起来,一个人,怎么甘心生活得这么窝。你要振作起来,哪还象个年轻人哪!”
弟弟不声不响地走了“违章建筑”大哥也回来了,又冲着他说:“三三,你大了,该懂事了。哥哥嫂嫂在外工作了一天,回来总想好好休息,你应该帮帮忙啊!”陈信在“违章建筑”里又接了上去:“如果你每天在温习功课考大学,我们一不会责备你不于家务。相反,还会给你创造条件…”
弟弟仍然不响,妈妈过来打圆场了:“好了好了,也怪我,走以前没和阿三代。饭上就好了,先吃饼吧!阿三,去拷醋。”等阿三走开,妈妈又对两个大儿说:“我宁可阿三在家里窝着,也不愿他去闯祸。这些没工作的孩,象他这样,还算听话的,好的啦。”
七半,饭菜终于烧好了。大家在妈妈睡觉的六平方小屋里围着饭桌吃饭。因为饭前阿三引起的不愉快,气氛有沉闷,谁都不想说话。没有闲话下饭,似乎也受了影响。大嫂也许为了使气氛活跃起来,挑开了话题:“我们局里成立了‘青少年之友’,其实就是婚姻介绍所呀。阿信要不要我去帮你领张表格?”
“我吃饱饭没事了。”陈信勉笑着说“我不想结婚。”
“瞎讲!”妈妈说话了“人怎么可以不结婚。我就不信象你这相貌人品,会找不到老婆。”
“现在一米八十的最吃香了,小姑娘都喜个。”弟弟笑嘻嘻地说,已经把刚才受的责备全忘了,他是个没心的孩。
“现在要找个对象也不容易。”嫂嫂说“没有上千元办不了事。”
“儿要结婚,哪怕倾家产也要帮忙的。是吧,阿仿?”妈妈问大哥。
“哎哎。”大哥傻呼呼地应着。
“有了钱,要没有房,还是一场空。”大嫂又说。
“实在没办法,我搬到堂里去睡,也要让儿结婚的。是吧,阿仿?”
“对,对。”大哥应着。
嫂嫂笑嘻嘻地说:“姆妈说话算数啊!”妈妈也笑着说:“姆妈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的?”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哪!”阿信放下了碗筷。虽然,妈妈和嫂嫂都是笑着,可骨里却象是很认真的,又象是包着什么心照不宣的意味,使人到很不愉快。
他在哥哥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电视,便觉得很困,尽打架。想到明天还是早班,便站起来,睡觉去了。走“违章建筑”却见阿三已经睡在床上了,在听相声,一个人“咯咯”笑着,十分快活,惬意。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他说。
“电视没看。”等到相声在一阵掌声中结束了,弟弟才回答。
“这次相声曲艺节目,播送完了。”半导里说。弟弟失望地关上了半导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