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这么起来,他有措手不及,难以接受。可他再想想,确也想不来究竟还有什么更远大、更重要的新生活。也许,结婚,成家,抱儿…这就是了。他摇摇苦笑了一下,那空落落的觉又涌上心。唉,十年里,对上海的思念虽然熬人,可却也有甜,比如梦,憧憬,梦游,神游。看来什么都是希望着的时候最好,就比如小时候总觉得星期六比星期天更好一些。
一家人却都很起劲,从下午起便开始准备了。决定在哥哥房间里行,嫂嫂把房间扫了一遍,抹了一遍。哥哥去买了心果,并商量决定早早地把囡囡哄睡,免得他说叫人难堪的话。这是有过教训的。有一次,他妈妈给人介绍对象,在家里碰。平时大人说话也不避他,他似懂非懂,突然间,指着那一对男女问嫂嫂:“妈妈,他们两个是结婚?”搞得十分不好。
弟弟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建议妈妈晚上烧绿豆汤,又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拿来让二哥穿。陈信发觉他的兴奋是由于极其无聊,生活中总算有了新鲜内容,便开心得不得了,不免有反。于是也要求他到时候和囡囡一起在“违章建筑”里睡觉。弟弟百般哀求,无奈二哥的态度异常决,十分扫兴。尽积极受到严重的挫伤,但他还是帮助妈妈烧好了一大锅绿豆汤,动员二哥上了他的喇叭。
七半光景,她们来了。那姑娘一直害羞地躲在沈阿姨后,了屋便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看着。正好是个黑影地,她又埋着,看不清模样。
“阿信这孩不错,厂里老师傅很夸奖他。到底在外面吃过苦的,不象那些学堂刚来的小青年骨轻。”沈阿姨说。
“是啊,这孩不容易,在外面苦了十年。”妈妈一面和沈阿姨聊天,睛却老瞟着角落里的姑娘。
“阿信,车床上的活儿得惯吧?八小时站着,很吃力的噢?”沈阿姨又转向了陈信。
“还好。我不怕站,在农村什么活没过!”陈信应付着,注意力却全在那个角落里。可惜看不清,只看得见一个廓,似乎是短短的卷发,宽宽的肩膀。
“阿仿,儿呢?现在顽得不得了吧!”
“他睡觉了,还听话。”大哥心不在焉地回答。
“听话个什么!死了,我不要他了。”嫂嫂纠正。
“这是讲讲的,人家想要还要不到呢。的小孩都聪明。”
“聪明倒是聪明…”嫂嫂转向角落走去“来,这儿坐,喝绿豆汤呀!”
可有一个人“抢”在她前边走到角落里,说:“这么暗,看书太吃力吧!”说着便拉亮了落地灯。原来是弟弟,不知他什么时候混来的。陈信真想揪着衣领把他拎去,可心里也不得不激他的灵活机动。
现在,姑娘便全都被灯光笼罩了。大家不约而同都停止了说话,向她看去,又不约而同地回过,相互望望。大家脸上都有一失望的表情。还是嫂嫂比较沉得住气,她怔了一会便说:“别看书了,喝绿豆汤。”
姑娘扭扭地喝完一碗绿豆汤,用手绢嘴,便说要走了。大家也不留她,只客了几句:“以后来玩啊!”“路上小心啊!”然后全家起立送她到门便止了步,由沈阿姨一个人送堂。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仪式的,每个人都自觉地遵守着。陈信刚回上海,还不大懂。但弟弟负责地站在他边,为他作着榜样。
妈妈瞅空问陈信:“阿信,你看怎么样?”
阿信不说话,却笑了起来。
“不行不行,颧骨,要克男人的。”弟弟发言了。
“瞎三话四,又不问你。”
“形象是欠缺一。”哥哥说。
“相貌是不好看,不知人怎么样。”妈妈自己说。
只能暂时到此,沈阿姨回来了,笑着对陈信说:“人家说,看你的意思如何。小姑娘看样于蛮喜你的。”
陈信还是笑着,不回答。
沈阿姨似乎会意了一什么,又说:“这姑娘人品很好,老实厚,今年二十八岁。家里条件蛮好的,她爸爸妈妈说:不看男方的条件,只要人好,要是没房,可以住我们家。他们有一间双亭间…好了,你们再商量商量,最好早给我回信。阿信,沈阿姨不会骗你的,你放心。沈阿姨从小看你长大,最知你了。”
全家把沈阿姨送至堂,才回来。
“阿信,你对她印象究竟怎么样?”哥哥问。
“不佳。”阿信直截了当地说。
“形象究竟是次要的,可以接接嘛!”嫂嫂说。
“嗯,形象可重要。要不,大哥为什么要找你。”陈信和嫂嫂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了。
嫂嫂又笑又气,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阿信,我说你也可以接接,不能太以貌取人。”大哥说。
“靠介绍谈对象,外表当然很重要。否则,我凭什么去和她往下去,谈什么恋呢?”陈信有他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