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中原，心里才会平静下。从此，蒙古的消息不再有。这就是我在写我祖先从漠北到江南的迁徙中，特别调“明”这一朝代的原因。这时节，我家乡绍兴，还有一个人值得一提，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文长。徐文长这人有着两副面孔，一在史书上，一在民间传说中。正史的列传将他编“文苑”史中说他才华众，书画，诗文，军事，，都可来得一。因此，便为浙江总督胡宗宪招为幕府，也就是俗话说的“绍兴师爷”如我前面说的，绍兴是个师爷的地方。从史书上看，徐文长他在胡宗宪幕中，什么都，有像个级打杂的。比如说，胡宗宪得到一只白鹿，要献给皇上，便命徐文长写一篇表示敬意的文章。这一篇“表”使得嘉靖皇帝“大悦”再比如胡宗宪谤杀私通倭寇的王直、徐海，也是徐文长给的。书上说，胡宗宪的总督府威仪森严，所谓“将吏莫敢仰视”而徐文长却“角巾布衣，长揖纵谈”幕中事急，等他到夜，而他却醉不能至，总督也毫不怪罪。这姿态倒使我觉得不那么痛快，看起来，徐文长的放不羁其实不过是仗了总督的，恃罢了。史上还有一句，我以为是了，那就是“借宗宪势，颇横”后来，胡宗宪受严嵩父牵连，下了大狱。胡宗宪这人也很复杂，一方面，他抗倭有功。嘉靖三十四、三十五两年中，我故乡绍兴的父老追灭的倭寇余匪，想就是被胡宗宪在海上打得走投无路逃窜而来。可他却又结权臣，竟会和千人骂万人指的严嵩父结党。他下狱后，可把徐文长吓得不轻，接上，书上就有一连串他找死情形的描写，史说：“引锥刺耳，数寸，又以椎碎肾，皆不死。已，又击杀继妻，论死系狱。”可见他惧怕的心情有多，那狂的样叫人又可怜又可哀。这和我那乡党们心目中事事无所谓的潇洒的徐文长是多么不同啊！他因杀妻之罪下狱之后，我想他一定悔从中来，否则，同乡张元忭再怎么“力救”他若是不合，终也难以免罪的。虽然史书上只有一句“里人张元忭力救得免”但我却觉了徐文长的苟且偷生。他又悔又怕的样现在我前。他在狱中平静下来，便意识到了死的可怕。徐文长他狱之后的下半生日，一定好过不了。他内心痛苦又屈辱，尊严一扫而尽。他后来周游中国，终也落不下脚来。他心里惶惶，不知其何所归。再后来，他上京城去找同乡张元忭，在张元忭幕中了一段日。这段日他们是以不而散告终，原因是“元忭导以礼法”而徐文长“不能从”于是“怒而去”我想他这时心里是一无名火。要说从前在胡宗宪幕中，他不守礼法是恃骄纵，不免带有轻薄之嫌。此时不从礼法，则是他一腔愤怨的发了。我想他自己都不知是怨谁，他这一生倒霉究竟咎由谁取。当张元忭死的时候，徐文长“白衣往吊，抚棺恸哭，不告姓名去”这一恸哭，他不仅是哭张元忭，还是在哭自己。“抚棺大哭”使我想到其实张元忭是徐文长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他“怒而去”是只能对亲近的人才的宣啊！徐文长还乡，我以为是在“不告姓名去”的这一“去”上。他回到家乡，绍兴前观巷大乘十号，每日望着窗前的那一株青藤，一生的坎坷是涌上心，还是淡释而去了？绍兴是个多雨的地方，雨滴滴答答从青藤泻的时分，当是伤怀的时分。“前观巷大乘”这里名，一定打动了他的心“大乘”这字里普度的意味使他心生喜。

徐文长这一悲剧人回到乡间，却成了个喜剧人，他巧如簧，妙语百，他捉权贵是一把好手，谁也奈何他不得。他的故事特别的多，随便找找就是一大箩。绍兴那地方到过的文人很多，人人都有传说。王羲之的传说有仙风骨之气，将他的字说得神化“”字能灭火“火”字能成灾。陆游的传说是文人雅事，委约凄婉，西风惆怅。贺知章的传说与堕民有关，带有绮丽的晚唐风范。徐文长的传说，我总结它的特，都充满了乡俚村俗，凡人一个。我至今也不太明白我的乡党们为什么对徐文长情有独钟。我想那时他一个人回到故乡，一定是乘了一条明瓦大船，船老大唱着绍剧或者的笃唱腔。徐文长他肩上背了一柄雨伞，走石板地的长巷。这时各家都飘了霉菜香。他到了大乘十号门前，双手推开门，这时月亮正好升起，月光照了一院。他就说一声“我来了”他想这几十年沉浮不过弹指灰飞之间，一场梦而已，此时已是梦醒。我想这一夜他睡得极好，鼾声如雷，第二天就去坐了酒馆，吃了茴香豆和豆腐。我还想他一酒下肚，话就有些多。他醉朦胧地，看里的人都觉得有些面熟，尤其乡音耳，别说有多亲近了。我很喜徐文长在乌篷船上讲故事的传说。徐文长乘乌篷船，有一彻骨的安。他笑嘻嘻地坐在船上，船在河里徐徐行走，河岸两边的秧田碧绿一片，人们说，徐文长说个故事吧！这时候，他已成了一名讲故事的能手。他先讲个短的：“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上有一只胖鸟，圆圆的，小小的嘴，上却没有一羽。”然后他长叹一声止住了。人们说，这鸟又如何，徐文长你快些讲。他就说：“这鸟没有羽，当然也没有尾，鸟儿没尾，故事哪来的尾呢？”然后他再讲个长的：“汉朝末年，有个叫曹的，带了八十三万大军下江，去攻一个叫刘备的。一到霸陵桥，却叫个张飞一声喊把桥震断了。曹下令搭起一座独木桥，士兵排着队，一个一个地过桥，的笃的笃，的笃的笃…”人们说，徐文长，你怎么老是“的笃的笃”你快往下讲。他：“你们忙什么，八十三万大军一个一个过桥，过了桥才能往下讲呀！”这个传说的结尾温人心，徐文长在“的笃的笃”中睡着了，船到地方，人们把他叫醒，他嘴里还在“的笃的笃”我想徐文长回到故乡绍兴，渐渐就养息好了心创伤，胡宗宪和严嵩被他遗忘了，张元忭也被他遗忘了。他成日价兴兴的，走街串巷、路见不平就刀相向。他鬼多得要命，叫人拿他没办法。比如徐文长买缸。为要治治那刁蛮的店主，徐文长就去买缸，他先是让店主替他把缸背到家，路上又坐缸里说：这不是一样走吗？店主无奈，然后到了家，他却说只要买三十斤缸，一整个买不起，个店主气得没话可说。徐文长从缸里爬爬的样，相当可，他说一只缸买不起的神情也一定非常恳切，叫那店主挑不错。徐文长这家伙还很会胡闹，他和一个寺院里的当家和尚要好，两人经常在一起诗作对，我这和尚一定是个酒和尚，和徐文长伴的能有什么好和尚！这些诗啊对的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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