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山上的青年导游,曾评为全国十大名导的傅,也是同样可的青年。他最多一回,日内上下天目山三次。走过方才下过雨,汪了洼的石板古,他就好像脚下有,指看山,看谷,看云。每一块石,一棵树,甚至只一株草,他都说得典故,还可总结警世格言。说到喜,他会将睛笑成弯月,一斜,眸乌得——简直丽。山上的轿夫叫他小傅,或者傅主任,他也个个认识。昨天又有一桩喜事,十个绍兴来的企业家,一人租一领轿,只乘了几趟,便一人给付三百元。轿夫们开心,他也开心,好像他的山,养了他的人,起心的满意。傅目下最大的心事是,如何让天目山申报世界遗产保护项目成功。他历数了西天目山的诸独到之,着重地说:主要是要文案,文案要得好。墨黑的眸看往对面山,满坑满谷的青翠,青翠里起了绿烟,几光穿透,于是,绿烟溅开,碎成细末。连日的炎中,几乎忘记凉意为何,这里却又回来了,好比方外化境。
天目山理局的一位年轻主任,不像傅大俊朗,可也有着白净的肤,乌黑的眸,而且言语温柔。此地方言有一个上挑的尾音,就有些像歌唱。不过,傅没有这样的尾音,他从小在西北长大,成年后方才随浙江籍的父母来到临安,所以,他说一纯粹北音的普通话。这位主任似乎不幸,他临安生,临安长,在临安读林学院,而后又分在天目山。唯一一次外临安,是大学里组织去南京,且多是在路途。对南京的印象,唯有中山陵,中山陵的印象,又只在“台阶”在他里,大约远不如天目山有意趣。他组织谱写了一首咏诵天目山的歌曲,送到“同一首歌”编导组,至今没有回音。他谦逊地以为是曲谱得不够好,问能否请上海的艺术家帮忙修正。他还收到过一封信,来自泽东旧日的警卫员,说泽东曾经在一九六四年悄然上过一次天目山,为证实此事,他信封上所写地去信再问警卫员,警卫员却已与世长辞。这些不顺遂并没影响他的心情,他显得快乐而且友善。临安的青年们,都有一佛似地。一千年前,西天目山的僧侣们,一块石板,一块石板,一块石板,铺成这数十里山路,也是无穷长的经文,供樵夫和采药人的草鞋底哦。石板光如上了釉,着力变成坑洼,排列也约略错落,可却牢如初。
傅告诉说,天目山崇拜韦陀。韦陀从生地九华山来,在此山显过。所以,禅源寺专修有韦陀殿,位第二。日本侵华时期,日军对天目山脚的浙西行署激烈轰炸无数,由一名汉在禅源寺对面山火,设目标。于是,那山便有了名字,叫“火焰山”最为酷烈的一次轰炸中,禅源寺五百僧房统化为灰烬,却奇迹地留存下第一天王殿,这也像韦陀施法所为。一九四八年,复又修起韦陀殿。如今,韦陀殿后,正大兴土木,重修主佛殿,大的佛像已塑到半,图样为禅源寺新主持亲绘。这是一位能的法师,有开创的思想,为禅源寺制定了伟宏远大的规划。那就是将中殿与韦陀殿迁至邻座山上,再将天王殿,日本轰炸劫后余生之所在,殿门正过来两度。因原先殿门偏东二度。所谓“正”过来,即拆掉重来。
在浙西最后一日,受邀去大明山。大明山实是黄山尾脉,所在昌化区境,已近皖南,民居可见徽式踪影,老桥多为旧日徽商所造功德桥。昌化原是独立县,和于潜,临安合为一市,降为镇。车过昌化,依稀可见县制规模,人密集,街上店铺林立,有一繁荣气象,却也趋于衰微了。大明山原来是钨矿,一九五八年开发,到一九九四年开采殆尽,将矿区移走。数年前,由著名企业松山集团买下,开发旅游,年前开业。此山的人文题目作在朱元璋,山有千亩草甸,传说当年朱元璋在此屯兵,蓄势待发,一举打下大明江山,故称大明山。登三小时山路,过一条铁索长桥,终抵山,果见碧绿草甸一片,四面微微翘起,其实是一个谷。山间最令人兴的是,至清至纯,真正是透明。每每形成小潭,极累极的登山人便合鞋合袜下去,掬洗脸洗手,暑气顿消。此山属里仁村,共九百山民,靠山吃山,现一次买卖,孙后代就不知将以什么生计。所以,村长天天来旅游集团“上班”讨价还价,争而又争。可大局已定,去势难挽,山上赫赫刻了八个大字:“松山不倒,永不息”“永”是松山企业老板的名字。
山上遍留当年钨矿开凿运输的遗迹:矿工的住房;上“自力更生,奋发图”的标语字样;纵横的坑;铁轨拆除,尚余下路基;山路的护栏,是用矿渣石砌起。有一景,名为一线天,从山,其实就是隧仰极了看,山被直直劈为两爿,上透遥遥一隙天空。这是采矿的留痕,可见当年矿工奋力而艰险的劳动,为共和国提供了积累。比较朱皇帝屯兵一说,是更为切实可靠的历史,不晓得山的新主人将以何方式纪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