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得比我还。当然,她极为笨。不过嫉妒心一上来,我又觉得她大健,和观音菩萨差不多。这桩事儿不能想,一想奇妒难熬。
这三觉,即屈辱、图报、嫉妒,正是古今一般同。那天晚上昆仑在王二家问:“王老板,你家里怎么没有女人服侍?”王二心里的屈辱就油然而生。在唐朝的长安城里,一个又贫又贱的小贩,就如现时之一位一米六八的二级工,本搞不到对象。此时王二家里灯光如豆,雪光映,火盆里炭火熊熊,昆仑上起了油汗。王二双手把一盆烩狗捧到昆仑面前,昆仑接下来,放在案上。王二又取一把铜勺,在衣襟上一拭,再次双手捧到昆仑面前,昆仑接下来,放在羹盆边。这都是对待贵客的礼节,王二得一丝不苟。因此他想:昆仑,你是一个隶。我把你请到家里来,待以上宾之礼,希望你也自觉一,别问人家难堪的问题。
谁知那黑人又问:“王老板,难你也像我们隶一样,没女人服伺吃饭吗?”王二一听,更加不悦。他想:你要不识趣,别怪我也问不好听的来。于是他说:
“昆仑,听说你们是树上结的果,是真的吗?”
昆仑一听,把珠都瞪圆了,说:“谁说的?人还有树上结的吗?你们唐朝人都是树上结的?”
“我们当然是母亲生的啦!但是你们就不同了。听说非洲有一大树,名为黑檀,有百丈,有十人不能合抱者,锯之则血。树叶大如蒲团,树枝上脐带挂着一树的小黑孩。自挂果至成熟,历时十个月,熟则坠地,能言语能行走。波斯商人在树下等着,捡起来贩为隶。因为是树生的果实,所以男者,有男之形无男之实,不能御女成胎;女形者有女之态无女之实,亦不能怀生。我们大唐只有皇帝才得用阉人为太监,所以王侯之家不惜以重金购黑,在内宅中服务。也许你不是树上结的,不过别的黑人却可能是树上结的?”
昆仑说这是谣言,非洲绝没有能结人的树。黑人也如其他人一样,是母亲腹中所生。在非洲时,每逢旱季,他也常和肤黝黑的女到草原上去,在空旷无人的所在,到下一个雨季,小娃娃就生了。那些娃娃的肤也如黑玉一般,闪着光泽,叫人想起蓝天下那些快乐时光。那时草原上着白的风,羚羊、斑、大象、猎豹,都在同样的事。他知这谣言的来源,因为黑很值钱,所以主人很希望他们能够增。他们往往把男女黑关在一个笼里,但是结果总让他们失望。笼不是草原,笼里没有草原上的风。笼里的女人也是隶,谁乐意传下隶的孽!啊,黑非洲,黑非洲!说到非洲,昆仑哭起来。
王二又问,公侯内宅里的姑娘,难不漂亮吗?她们对昆仑不好吗?昆仑对那些女孩,难就没有情?昆仑说,那些姑娘都像月亮一样的漂亮,心地也很善良。她们对他也很好。如果他挨了鞭,她们就会伸葱般的手指来抚摸他的黑脊梁,洒下同情的泪。昆仑挨饿的时候,她们还省下心给他吃。昆仑也她们,不过那只是一兄妹之情。于是王二想,他是多么地在福中不知福啊!
昆仑说,在王二家里客,又温又快活。下次他要带个姑娘来,让她也享受这乐趣。三更时他起告退,回主人家去,给王二留下嫉妒和期望。王二羡慕那黑人,有与丽女郎朝夕相的幸福,这觉,古今无不同。
转间冬去来,和的风从破楼一百多个窟窿里来。从窗往外看,北京城里一片黄烟柳世界。在屋里也能到懒洋洋的意,这觉古今无不同。我想得到唐代的王二是怎么觉意的:当光照到桑纸糊的木格门上时,他把洗净的瓦罐放到格于下层。把辣椒、桂叶用纸包好,放到架上层。如果它们经过雨季不发霉,下个冬天就不必再买。他取铜锅,用柴灰去铜绿,准备去卖面。心里在盘算煮汤的骨是什么价钱,青葱、韭是什么价钱,面汤里放几滴麻油才合适。意熏熏时,他这事到兴奋,也许卖面能多赚一钱,胜过了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