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孩，惊惶失措地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大嫂，你醒醒神，唉，这是哪儿的话哟…”

这女人的举动不但使场长惊惶失措，连我和刘甲台也傻了，谁见过这事呀！

“好大哥，你就答应了吧…”

“大嫂，这是绝对不行的，你生活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你嫌俺疯？你们都说俺是疯？”女人尖厉地叫起来“俺不疯，俺心里亮堂堂的。‘白疤’每天夜里都去拨俺的门，都被俺骂退了…解放军，亲人，你行行好，带俺娘俩走吧。离开这黑沙滩，咱俩都是反革命…俺刚刚二十八岁，还年轻，什么都能…”

场长求援地对我们说：“小刘，小梁，你们快把她劝走，我受不了…”场长逃命似的钻到窝棚后边去了。

我对那女人说：“你知场长是怎样成为反革命的吗？就是因为他可怜你，让你搭车，给你钱，他才成了反革命！”

那女人胳膊一垂，小包袱吧嗒掉在地上。像被当打了一，她摇晃了好一阵。突然，她抱起孩，跌跌撞撞地跑了。

“你的包袱！”我喊了一声。回答我的是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和憋不住的哭声。沉沉的黑沙滩上，传来海的轰鸣。

“未必不是一桩天赐良缘。”刘甲台冷漠地说。

“瞎说！”场长从窝棚后边转过来。

“她长得不难看，场长，比你多了。”

“我不准你对我说这话，刘甲台，我的军龄比你的年龄都大！”

“场长，你要是个真正的男汉，就娶了她；要是一女人骨，那当然就算了。猪碰门你不要以为是狗挠的啊，我的场长。”

“我崩了你个二！”场长暴怒地骂起来。“

刘甲台不说话了。他又起了哨，在静静的初夏之夜里，这哨声像一条条鞭，在我们上挥舞，在我们心上打。

…黑沙滩的孩没穿，黑沙滩的姑娘往兵营里钻，黑沙滩啊…黑沙滩…

“小梁，我求求你，明天回去把我的屉打开，那里边有八百块钱，你偷着送给她，让她投亲奔友去吧，我实在是不能够啊…”第二天，我回场去拉柴油，顺便想替场长办了那件事。我看到黑沙滩上围了一大堆人。一个孩狂奔过来。我截住他问：“孩，那是什么的？”

“疯…疯抱着秀秀海了…疯淹死了…秀秀倒肚里的，活了…”

我的轰的一声响。我扔下车跑回窝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她，她海了…她死了…孩救活了…”

两行清泪顺着场长那枯槁的脸庞下来：“难是我的错吗？难是我的错吗？…”他喃喃地自语着，蹲在了地上，好半天没有动一动。

“伪君！”刘甲台恨恨地说。

“我娶了她，她不会海。可是再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昵？你说，刘甲台，你说，再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呢？”场长对着刘甲台吼叫。

“我娶！”刘甲台毫不示弱地盯着场长。

“小刘，给我一支烟…”场长无力地坐在地上。那烟连划了三火柴才着。天上没有风，初夏的太正在地照着黑沙滩和明镜似的海湾。

“小梁，你把钱送给村里人，让他们给秀秀…”

我转要走，刘甲台伸手拉住了我。他从袋里掏了一张五元的票、几张皱的票、两个币，拍在我的手里…

浇完最后一遍不过一周的光景，黑沙滩上的小麦就一片金黄了。而这时，黑沙滩村农民的麦田已收拾得净净。他们少缺，小麦未及成熟就被西南风呛死了。又是一个歉收年。黑沙滩的农民们馋地瞅着我们这三百亩丰收在望的小麦，半大孩不时地蹿我们田里，捋几把麦穗，用掌心搓去糠把麦粒填到嘴里去。场里把看守麦的任务给我们三个，严防老百姓偷盗。

关于疯女人与场长这段令人心酸的“罗曼史”我没有向指导员汇报，尽他再三问我，场长和刘甲台都有些什么反动言论和活动。场里这时正忙着总结与“民主派”作斗争的经验，据说，要区要在黑沙滩召开现场会，让郝青林作经验介绍。我虽然也在那封信上签过名，但已经没有人提起了，这反倒使我心里安定了不少。

田里的麦一天一个成，应该开镰收割了。场长派我去场指导员，指导员却说，再等两天吧，等开完了这个现场会。听说军区首长还要来参加呢，这可是虎不得的事情。我回来把指导员的话向场长学了一遍，气得老直摇。

“场长，你摇什么？”刘甲台冷冷地说。

“这是血汗，是人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