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托他捎一封信,信封上写“密东北乡袁家湾”这个人找遍了东北乡也没找到个袁家湾。他爹说,八成是鳖湾里的信,你去那儿吆喝吆喝看看吧。那人找了辆自行车骑着,到了袁家胡同北,车扔在河堤上,人站在河堤下浅边,对着那潭黑,叫:家里有人吗?来拿信!喊了三声,里没动静,这人骂一句,刚要走,就见面豁然开裂,一个红衣少年来,说:是俺家的信吗?那人把信递过去。少年接了信,瞄了一,说:噢,是俺八叔的信,你等着,我告诉俺爷爷去。红衣少年潇洒。那人退后一步,坐在河堤漫坡上,心中嗟呀不已。俄顷,又中分,红衣少年引一个白衣老者。老者慈眉善目,可敬可亲。少年说:爷爷,就是这人带来的信。那人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老者说:多谢啦,家里去坐坐吧。那人瞅瞅那潭绿,心里发,里赶推辞。老者也不十分邀请,一拂袖,对红衣少年说:家去拿礼。少年应声。那人似乎听到中门扃哗啷,石阶橐橐。少年,提着一只柳条编织的小篮,篮里盛着半篮绿豆芽。老者接过篮,说:乡亲,烦你千里传信,激不尽,无甚稀罕赠你,现有自家生的绿豆芽一篮,您拿回家炒炒吃了吧。那人接了篮,与老者哈腰一阵。老者携着红衣少年。那人捧着那篮,心里鄙夷起来,心想中怪,定有珍宝,竟送我一篮绿豆芽!我两钱到集上买一筐,要你的什么!想到此,他把篮一翻,将绿豆芽倒中,嘴里还唠叨着:留着您自己吃吧。绿豆芽飘飘摇摇地沉下去。那只柳条篮编得实在是巧,他舍不得丢,挽着回家里去。家去把送信经过对他爹说了。他爹只说了一句话:你是个天生的穷!那人不解,他爹指着篮说:你看看,那是什么?那人低去看,只见篮沿上,挂着一闪闪发光的金绿豆芽。鳖湾里的神奇事儿多着呢,哪能说得完!
我和小福在袁家胡同上停下来,面北看河。河澎澎湃湃,不合分秒向东。大鳖湾就埋藏在汹涌的浊里,我知洪消退后它又要蓝汪汪地来。
袁家胡同里,有我们生产队几个青年在推粪,粪乌黑,发散着一酸溜溜的臭味。
“哥,真有老鳖吗?”小福又一次问我。
小福的睛闪闪烁烁的,好像他心里藏着什么奇怪的念。
我说:“当然有老鳖,就在里藏着呢。”
小福不说话了。我们静静地看。
太很毒辣,我肩上的嗞嗞地响。河开始消退了,退来的倾斜河堤上汪着一层脂油般的细泥。
我和小福同时发现,在我们脚下,近堤的平稳河上,漂着一朵鲜艳的红。只有没有叶,儿略微有些卷曲,红颜里透黑颜来。
“哥,一朵红…”小福盯着中的朵说。
“一朵红,是一朵红…”我也盯着中的红说。
河东,那朵红却慢慢往西漂,逆而上,激起一些细小的、洁白的狼。光愈加烈,河里明晃晃一片金琉璃。那朵红得耀。
我和小福对着睛,我想他跟我一样觉到了一烈的颜的诱惑。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极其简单了。小福狠狠地盯我一,转就朝着那朵红冲去。河里金光散,我似乎听到小福的脚板拍打得面呱唧呱唧响,他好像奔跑在一条平坦的、积存着浅浅雨的砂石路上。
那朵红蓬松开来,像一团茸茸的厚重的云,把小福团团包裹住。
我甚至想喊一句:“小心,别毁了那朵!”
细想起来,小福在扑向河中红那一刹那——他摇摇摆摆地扑下河,像只羽未丰的小鸭——我是完全可以伸手把他拉住的,我动没动过拉住他的念呢?我想没想过他下河去注定要灭亡呢?
在袁家胡同里推粪的四个青年,都赤脚、赤膊、满汗、满粪臭。他们走上河堤。他们一齐看到我站在河堤上发愣。
叫季的青年在我上拍了一掌,说:“大福,站在这儿望什么?跟我下河洗澡去!”
我看着他汗得雪白了的脸,说:“小福到河里去啦!”
他说:“什么?”
我重复:“小福到河里去啦!”
其余三个青年都把脸对着我看。
我看着河。河更加辉煌了。金光银光碰碰撞撞,浩淼无边;狼在光的影里镗镗鞘耠地奏鸣着:河里的燠鱼腥扑面涌起。我的心一阵急,寒冷如血,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