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像苦瓜,肚里哪有才华?”看过《刘三》,他茶余饭后常用浑厚的男低音唱过一段又一段。也不知记住了多少段?
我的一片苦心的父亲,他有自己的经历和习惯。他六岁便拿起放鞭,鞭绳用山榆编成,鞭上的红布条条是从他娘、我的嫁时的布袄上扯下来的。他吞尽生活的苦果,尝尽狼的辛酸,这使他在以后的任何困难面前,不会失去前的勇气。父亲的总希望照自己的经验来规定儿的路。他又在唱:“一年三百六十天,糠菜难得饱一餐…”他怕儿没吃过苦,他希望野蛮儿的魄。
可是,援朝在岸上兀自哭号叫骂,没完没了。于是,父亲不再跟儿嘻嘻哈哈,竟有些黯然神伤。
突然,大海里响起一声炸雷:“妈了个×的,你劲还很足嘛!”父亲冲波踏狼扑上岸。援朝开始还迎上一步投沙团,上发现形势不对,掉就跑。却哪里逃得脱?父亲几个纵跃便又将他拎在手中,老鹰捉小一般,又毫不留情地将他重新投苦海中浸泡…
就这样,他的女先后都在哭号中学会了游泳。
我的父亲,他把意志加于我们的时候,他是怀了多么好人的理想与希冀啊!
父亲叫我们野蛮魄,却绝不允许我们恃凌弱。记得建军抢了同学一个球之类的玩,被人家告到门上来。
那天,父亲沉着脸回到家,把我们叫到面前。看到父亲这脸,我们便有些心惊,大气也不敢一。
父亲用手指我们,他在同我们谈话时习惯用小胡萝卜的指挨个指我们一遍:“你你你…你们听着,我不到八岁就打人,知我为啥打人吗?”
我望着父亲,他曾经刮得青亮的已经长半寸长发,脸腮和下却是青光闪亮。他的胡在山东曾被称为“许铁胡”有名。据说有个战士修枪托,找不到木挫,他就用胡替战士将枪托挫光了。传说难免虚构,却也是无风不起狼,至少他的胡可以轻易挫伤我的脸,而且只需一下。现在他的胡天天刮得很净,青幽幽泛金属的蓝光,于是,那脸一旦沉下来,便实在有些骇人。
“不知。”我的妹妹华山最受父亲,她还敢壮起胆回话。
“好,我告诉你们。我第一次打人是打了咱们家乡一个地主的二少爷。为什么打他呢?”父亲一掀,一灼人的目光突然扫向建军:“因为他欺侮穷孩,抢了他们的东西!”
许建军猛一缩,挨鞭似的,转就跑,大喊一声:“妈吔,救命啊——!”
父亲轻易地把他捺在大上,正好鼓鼓地撅来,像切成两的小西瓜。一凉风从我们界尖上掠过,我们不由得朝后踉跄,便觉前划过一黑影。
啪!父亲抡圆的掌有声有地扇在哥哥的上。哥哥的像簧板一样弹直,鼓鼓的一下便不见了。我不由得想起那盆外的一盆,失声尖叫:“哥哥的打没了,妈吔,哥哥…”
我没没脑撞了人,撞了一个墩。便听到母亲的喊叫,她已经扑上去要夺回自己的儿。可是父亲一把便将她拒之千里,第二掌又实实在在扇到哥哥的上。
“哎哟!饶命啊,饶命卜一”哥哥叫得比杀猪还凶。警卫班的战士们冲了来。母亲惊慌地张扬着双臂喊着:“拦、拦住他,抢,把建军抢过来!”
警卫班的战士都有几下拳脚,冲上去四五个制住父亲,夺过建军。却又不敢太无礼,夺过建军便慌忙松开他们的许司令。
父亲吼一声,顺手抢过一短。母亲吓坏了,一推建军:“快跑哇!”
建军已经吓得忘记哭号,受惊的兔似的,唆地一声钻到床底下。父亲提着去拨拉,挥几下木够不着人,因为那是一张大床,哥哥已经蜷缩到犄角旮旯。
父亲暴躁一番,终于放过了哥哥。
我仍在心惊,想象哥哥的一定似那盘一样被拍飞了,没了。可是,母亲替他脱下检查时,一没少,反而又多了一倍似的,红红地闪着光。
“哎哟,哎哟,别摸了!”哥哥哀哀地哭泣“我可怎么坐下听课呀…”
我便想象:如果父亲打我一掌,我的会不会也多一块呢?
没多久,我和华山逃学跑去玩,被父亲知了。
“站过来!”父亲皱起眉看看华山又看看我,我们怕死了却乖乖听他喝斥:“立正!”
我们俩赶直立。
父亲再次打量我们。我们的嘴在抖,咙里已经憋不住的低泣。父亲手如闪电,突然把华山拎起来,凌空就是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上,比打沙袋的声音清脆响亮得多。华山本能地叫起来,叫声不像杀猪倒像杀,格外刺耳惊心。
我不逃不躲,老老实实在原地立正泣。上就该到我尝那掌的滋味了。我可别叫得那么难听…
然而,父亲似乎听不惯那杀似的叫声,一怔愣,旋即放开手。鼻哼哼着踱几步,斜着目光扫我们。
我珠贴着上怯怯地望父亲,哭腔哭调:“爸,还没打我呢…”
父亲将糙的大手用力搓了一下更加糙的下,那之间便磨“嚓”的一声响。
“打一个就够了。”父亲宽宏大量地将那张八面威风的大掌挥过:“她是,所以打她!”
华山本已剩下低泣,闻声嘴一咧。哇!以新的势惊心动魄地嚎起来。她可冤枉透了!
“爸,你错了。”我着泪说“我是,华山是妹妹。”
“啊?我看了半天…”父亲征愣着喃喃,华山趁机充分放开音量,哭得更痛快更烈。于是,父亲沮丧地叹气:“弹琴,你怎么当的?你比妹妹还矮了两指!”他被华山哭得懊恼起来,在自己大上拍了一掌,骂声来:“妈了个×的,那一仗就打的不是地方,你妈生你也生的不是地方!”
母亲生了我们六个女。
生在经夫山下。父亲在山南打,母亲在山北生,仗打赢了,大也生了。父亲挂一烟尘下来,怕他的“许铁胡”伤了大,嘟山嘴的大脸上一贴,说:“就叫许经夫吧。蛮有味的。”大参加工作后觉得味儿不对,改名许丽,这是后话。
哥哥许建军也是在战斗中生的。周围无山无林全是兵,父亲说:“军队是搬不倒的山,就叫许建军吧。”
我是老三,也是生在战火中,与山无缘,生在一个叫桑园村的村里,因此便叫了许桑园。
大妹仍是生在战火中。战斗发生在山区,那座山叫华山,仗打赢了,大妹也因此得名叫了许华山。
弟弟生在抗援朝期间,顺理成章取名许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