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得不不净的面颊,巧妙的发。任何一个没有经验的人都可能会赌咒发誓,肯定这个可怜虫昨晚是在园的长椅上过夜的,要不就是在警察局里的板凳上。此外,他还用手捂住嘴,病态地咳嗽着,冷得缩在自己的夏季外衣里,蹒跚地走着,仿佛四肢都了铅似的。老天可以作证:这是一个化妆师创作的晚期肺结病鬼的惟妙惟肖的杰作。
我毫不羞愧地承认,我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的机会,能在这儿亲自去观察一个官方的警探而兴采烈;与此同时,尽在我内心某的一个角落里有一觉:在这样一个值得祝福的、晴朗的日里,在温柔的四月光照耀下,一个指望到老年领取退休金的换了装的国家官吏,竟在窥伺着一个穷汉,以便抓住他,把他从明媚的光里拽到牢房中去,这是多么卑鄙啊!但不怎么说,这监视把我引住了,我越来越张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为自己发现每一个新的特而神采飞扬。但是,突然之间我的这渴求发现的乐趣烟消云散了,犹如一块冰糕在光下溶化了似的。我的推断有不对,有不像是那么回事。我又变得没有把握了。他是侦探吗!我越是犀利地观察着这个古怪的游手好闲的家伙,就越是怀疑自己。他那副外表上的寒酸相,对于一个仅仅用来装装样的警察,那有过分真实、过分郑重其事了。首先引起我怀疑的是那衬衣领。不,无法从垃圾箱里把这样破烂不堪的脏布条拉来,心甘情愿地将它围在脖上,只有沦落到无路可走的人才会穿这样的破烂货。
其次,第二件不相称的东西是那双鞋,如果一般地还可以把如此不像样、张着大嘴的玩艺儿叫鞋的话。右脚上那只不是用母鞋带,而是用糙的绳绑着;左脚上的那只鞋底都快掉了,每走一步都要像青蛙似的咧咧嘴。不,这样的鞋是找不到的,也不会为了化装而搞成这样。十分清楚,不可能有任何疑问,这个衣衫褴褛、蹑手蹑脚的家伙不是警察,我的推断错了。可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何在此挤来挤去,为何贼眉鼠地用溜溜的、窥探的目光东瞅西看呢?我为猜不透此人而到恼火,我真想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问:你这个家伙,你要什么?你在这里转游什么?
突然,我像被火着似的颤抖了一下,它沿着神经径直准确地击中我的内心。现在我什么都知了,完全清楚了,绝对真实,不可辩驳。不,这不是侦探——我怎么竟能这样愚蠢?——这,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是警察的对手:是一个掏腰包的小偷,是个地地、货真价实的通技艺的职业小偷,是一个真正的扒手。他在路上猎取夹、表、女人的包和其他东西。当我注意到,他老是往人最多的地方挤来挤去,于是我才确切地肯定了他所从事的这行当。现在我也懂得了,他故意装得跌跌撞撞,往不认识的人上来撞去。
情况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了。他偏偏选择在咖啡馆门前,离十字路不远的地方,那是有他的理由的。一位聪明的商店老板为自己的橱窗想了一个独心裁的玩艺儿。他店里的货不太畅销,无法引顾客:都是些椰、土耳其糖果和用彩纸包着的冰糖。但这个老板却想了一个漂亮的主意:他不仅用人造棕相和带景把橱窗装饰得有东方情趣,而且在这瑰丽的南方景致中增加了三只活猴,这真是一个天才的主意!这三只猴在玻璃窗里面着极其稽可笑的动作,毗牙咧嘴,互相在对方上捕捉蚤,鬼脸,怪相,照猴的习,无拘无束,乖张放肆。这位聪明的商人盘算得真不错呵。橱窗被好奇的人们围了个不通,妇女们尤其开心,乐得直喊直叫。每当好奇的行人聚集在商店橱窗前特别多的时候,我的朋友很快悄然而至。他客气地、以一虚伪的谦卑姿态向人群中最稠密的地方挤去。对于扒手技艺,至今还很少有人加以研究,描绘得也不明,而就我所知,一个街窃贼要得手,正如青鱼要产卵一样,拥挤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只有在拥挤和冲撞中被偷者才觉察不到小偷摸夹和怀表的碰。但是,除此之外——这是我现在才学到的——为了得有把握,必须用某办法转移人们保护自己财产的下意识的警觉。短时间地麻痹它们。在这情况下,三只猴着各确实稽有趣的怪相,正是分散人们注意力的绝妙办法。说真的,这些丑态百、蹦蹦的长尾猴是我这位掏腰包的新朋友得力的同谋者和帮凶。
我的发现——这会使我得到原谅的-一简直使我欣鼓舞,要知在我的~生中还从未见过扒手呢、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我愿意老实地承认,我见过一次,那还是在敦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学好英语,我当时常去法上旁听。某次我去时,正赶上两个警察把一个长有火红发的胖小伙带到法官面前。在法官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钱包,这就是证;几个证人发誓之后提供了证词,接着法官便嘟嘟味依地说了几句糊不清的英语,于是那个火红发的小伙就消失了——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判了六个月。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扒手,但是——区别也正在于此——我本无法证实他是一个真正的扒手。只是由证人证实了他的罪行,我仅仅目睹了法律上对其罪行的重述,而不是罪行本。我所看见的只是一个被告和被判决了的罪犯,而不是小偷。要知,小偷之所以为真正的小偷,只是在他偷窃的时候,而不是在两个月后因自己的罪行受审的时候,这正如一个诗人之所以为真正的诗人,也只是在地行创作的时候,而不是两年之后他站在麦克风前朗诵他那些诗歌的时候。一个人只有在他实现其行为时,他才是行为的创造者。现在我恰好有了这样一个百年不遇的机会,可以在最能表明一个小偷的特征的时刻对他行观察,认识他本质中最真实的东西。观察这样稍纵即逝的瞬间太不易了,这像窥知一个妇女受和临产的时刻那样困难。想到有了这可能,那真使我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