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陶醉。他让人家把他的外刷得净净，跑去买了一副手。他挑来挑去，费了不少心思。黄颜，不知怎地过于扎，太像公；珠灰收敛些，效果更好。然后他又在路上瞎逛。在一家裁铺的镜面前，他把自己端详一番，正一正领带。手上还显得空空的，他忽然想到，拿手杖可以使他的访问显得随随便便，满不在乎。他又赶快跑过去，挑选了一手杖。等他走商店，钟楼上正好敲响九三刻，他再一次背诵他的台词，极了。新的版本是：“我知，我的责任是什么。”现在这是最有力的一句。他现在心里有底，非常定地迈开大步，跑上楼梯，轻快得像个男孩。

一分钟以后，仆人刚把门打开，他心里猛地一惊，到他可能打错了算盘，这使他心烦意。一切都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他问起那位长，仆人对他说，秘书先生有客。他得等一等，说着，不大客气地指了指一排椅当中的一张，已经有三个人苦着脸坐在那儿。他愤慨地在座位上坐下，心敌意地觉到，他在这儿只不过是理一件事情，了结一个问题，只不过是个案件。他旁边的人在互相诉说他们藐小的命运；其中一个哭腔哭调有气无力地说，他在法国拘留营里关了两年，这儿人家也不愿预支他回国的路费；另一个抱怨在任何地方都没有人帮他找一份工作，他有三个孩。费迪南气得心里直颤：他们是让他坐在申请救济者的座位上。他发现，这些小人低三下四可又怨气冲天的样不知怎地惹他冒火。他想把那番讲话再从到尾理它一遍，可是这些家伙的胡言语扰了他的思路。他恨不得冲着他们大叫：“住，你们这些无赖！”或者从袋里掏钱来打发他们回家，但是他的意志完全痪，他和他们一样，手里拿着帽，跟他们坐在一起。另外，不断的人来人往，在房门，也使他心如麻。每个人走来他都担心是个熟人，会看见他在这儿坐在申请救济者的座位上。只要有扇门打开，他心里就已经了起来，好准备，然后又失望地缩了回去。他越来越清楚地到，他现在必须走掉，赶快逃走，趁他的力还没有完全消失。有一次他振作起来，起对那个像警卫一样站在他们边的仆人说：“我可以明天再来。”可是仆人却安他：“秘书先生上就有空了。”他的膝盖立刻弯了下未，他在这儿是个俘虏，没有反抗。

终于衣裙——作响，一位太太走门来，满脸笑容，神气活现地以一优越的目光骄矜地从等候着的人们旁走过。仆人已经在喊：“秘书先生现在有空了。”费迪南站起来。他发现他把手杖和手放在窗台上了，可是发现得太晚，要返回去已不可能，门已经打开，回看了半，被这些杂无章的思想得昏昏脑，就这样，他走了去。长坐在办公桌旁看什么东西，现在抬匆匆看了一，和他，并没有请这位等着的来者坐下，客气而又冷淡地说：“啊，我们的Magisterartium。上就完，上就完。”他站起来，向旁边的房间叫：“请把费迪南-R的档案拿来，前天就办好了，您知的，召集令已经寄上。”说着他已经又坐了下去：“连您也要离开我们了！好吧，但愿您在瑞士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好。话说回来，您气很好。”说着已经在匆匆地翻阅文书给他拿来的档案：“前往M市报到…对…对…没错…一切都没问题…我已经叫人把证件都准备好了…您大概用不着旅费补偿金吧？”费迪南站着，心里没底，听见自己的嘴结结地说：“不用…不用。”长在那张纸上签了名，把纸递给他：“原来您是应该明天就起程的，不过事情也不是那么急如星火。让您最后一幅杰作上的油彩一吧。倘若您还需要一两天来理一下您的各事情，就由我来承担责任吧。祖国也不在乎这一两天。”费迪南到，这是一个玩笑，应该对此微笑一下，他的确怀着内心的恐惧觉到，他的嘴彬彬有礼地弯了一弯。“说几句，我现在得说几句。”他心里在翻腾“别像似的这样站着。”终于他挤了两句：“应征伍的命令就够了…我另外…不需要护照了吗？”“用不着，用不着。”长笑“在国境线上不会有人找您麻烦的。再说，您已经报到了。好吧，一路平安！”长把手伸给他。费迪南到这是打发他走。他前一黑，赶快摸到门边，心里直犯恶心“往右，请往右走。”他后的声音说。他走错门了。长这时已经给他把那扇正确的去的门打开，他在神志昏之中觉得看见长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谢谢，谢谢…您不必费心了。”他还结结地说，而对自己这多此一举的礼貌心里直冒火。刚走到外面，仆人把手杖和手递给他，他就想起：“经济方面的责任…记录在案。”他这辈从来没有这样羞愧过：他还向此人表示谢，彬彬有礼地表示谢！但是他连愤怒也愤怒不起来。他脸苍白地走下楼梯，只到走路的并不是他自己。那力量，那陌生的，毫无怜悯之心的力量，已经攫住了他，这力量把整个世界踩在自己脚下。

下午很晚他才回到家里。他脚后跟作痛，一连几小时，他漫无目的地到跑，三次路过家门又退了回去；最后他想从后面通过长满的山坡，从隐蔽的小溜回家去。可是那条忠实的狗已经发现了他。它狂吠叫，扑到他上，情地猛摇尾。他的妻站在门，他一就看，她什么都知了。他一句话也不说，跟着妻走了去，他羞愧得抬不起来。

可是妻没有发火，她并没有看他，显然避免使他痛苦，妻把一些冷放在桌上。他顺从地坐下，这时妻走到他的边。“费迪南，”妻说，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你病了。现在没法和你说话。我不想责备你，你现在的行动可不是发自内心，我觉到你是多么痛苦。但是有一请你答应我，在这件事上，你事先不和我商量，请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他沉默不语，他妻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

“我从来没有预过你的个人事务，让你一直有作决定的充分自由，这曾是我的荣誉之所在。但是你现在不仅在玩你自己的生命，也在玩我的生命。我们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建设我们的幸福，我不会像你这样轻易地把我们的幸福放弃，为了国家，为了杀人，为了你的虚荣心和你的弱。不会把它放弃给任何人，你听见了吗，不会给任何人！你在他们面前弱，我可不弱。我知这关系到什么。我绝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