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惊天动地的掌声。这掌声也收不住,直到男医生看看差不多了,再大喊一声:“停!”才能停下来。停也停得兀突,几十个脑瓜被控制得十分整齐。
我的健康状况医生不允许参加演。我想和刘队长谈谈“二十五床”的事。这事总算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证据确凿,现在把他提起来一都不难。我刚把队长叫到一边,舞台上了。
董大个上台变术,有个病号突然跑上来,极认真地跟他比了比个,又跑下去。他很快被押解走了。接下去是相声,当护士医生都哈哈笑时,病号们也不求甚解地跟着笑起来。医生护士笑完了,命令他们不准再笑,可这回不灵了。他们笑得演员害怕了,词忘了一多半。那男医生疯了似的哨也止不住他们笑。
演只好结束。虽然只演到一半,总算没更糟的事。孙煤冒最后一回风险走去,向他们表示“再见”那个表情媚的家伙终于捺不住了。他一下冲到孙煤面前,柔情似的一双猛盯着她。医生护士扑上来拽他,但被他一一甩开。他拉住孙煤的衣服,其不意从腰里解下一束蔫耷脑的石竹,死活要献给她。这时他已被那男医生抱住后腰。医生一边把他往里拖,一边冲孙煤使,让她收下,收下大家就安全了。
原来他怀着这样动人的目的去偷哩。
于是病号们认为暴动的时机成熟了。他们开始砸板凳,相互厮扭,把门上的铁栅栏晃得咣咣响。刘队长也帮着医生护士去拉架,但被一个病号轻轻一挤,就跌倒了。他们个个养得膘壮,除脑不健全,浑都健全得奇。
等医护人员掩护演队全撤,孙煤还不敢扔手里那束。一个护士不放心地追上来喊:“还不快扔掉!那人是男女作风问题害的病!”
孙煤突然就跑。所有人都跑起来。离开那铁栅栏门已老远了,仍没人讲话。不知谁挑笑了一声,大家就跟着笑起来。这场险似乎冒得既稽又恐怖。我边跑边想,大伙差让我坑了。
告诉你,你能再凑近吗?我想对你说句悄悄话。的确如此,那事很秘密,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知…
担架向前移动,白被单下面盖着的是我。我恨透了你们这样对我置之不理。我不反对你们抬着我没没脑地跑,但至少得听我把这事讲完…
听我说,你们对团支书的了解太肤浅。不,我不同意,你们假如对他下一个虚伪的结论我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当然,谁会想到他给我来这一手,他看上去那样老实…
对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关于团支书。他那样对我真把我搞了…
我没料到,真的没料到。
一大早,白平板车就从楼里偷偷摸摸推过去。我发现推车的女护士很熟。那护士捂着特大罩,也对我认真看了一下。
“是…死了吗?”我轻声轻气地问。
护士别转脸,没理我。意思是:废话!
我对这个白布单蒙的东西,到又神圣又恐惧:一个生命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我不自觉跟了几步,拼命觉着全活力;比较着生与死的一步之差。
一个尖嗓门在楼梯上喊:“护士长!”
推车的站住了,回问:“啥?”
“他的东西!”
一些杂七杂八的件裹在几件不太净的衣服里,被抛到平板车上。
护士长大声说:“再看看还有他啥东西,一块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