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战争想得太容易了！战争是要血牺牲的，这场仗可能还要打很长时间。现在，柳明，我想给你念一首诗——我知你喜文学，也喜诗。你愿意听么？”“诗？…”柳明惊奇地盯着鸿远“这个时刻你要念诗？——那就念吧！”“‘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这诗表达了一位国者多么崇的神世界！”“这诗是谁写的？我好像见过似的。”“这是共产党员吉鸿昌将军被蒋介石逮捕后，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写的。他恨自己没有死在抗日的前线上，却死在中国人——也就是蒋介石的屠刀下。为了危难的祖国，他是愿意牺牲自己的…当走向刑场时，他披上斗篷，好像门散步。快到刑场了，他突然停下来，用小树枝在地上写了这四句诗。然后，对旁边的特务说：”我为抗日而死，不能跪下挨枪，死了也不能倒下。去！给我搬把椅来！‘特务只好给他搬来椅。他又说：“我为抗日而死，要死得光明正大，不能叫你们这些刽手从我背后打枪。你们就在我前开枪吧——我要新看看反动派的枪弹是怎么一个决抗日者的膛的！’特务无法，只好他说的，从他的前面开了枪。他喊着‘中国共产党万岁！抗日胜利万岁！’英勇地牺牲在那把椅上…他就是那‘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人！”鸿远低声地娓媚地向柳明讲着这动人的故事。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柳明小声重复着这两句活。她为吉鸿昌将军的崇神所鼓舞；也为鸿远——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的品质所激励。在这万分危险的急时刻，他却安详地向她讲他的历史，讲抗日，讲吉鸿昌的英雄故事，好像两个朋友在围炉谈心…有生以来，柳明第一次从心坎被地动了…

就在这时，鸿远的房门砰地被踢开了。这是全公寓最后被搜查的房间。天已过午，那个领的特务已经疲乏，他的拿草帽歪向一边，灰绸长衫沾上了许多尘土，到是皱折。他先不迈门槛，小睛在门外滴溜溜转着，两警犬般的凶光冲着鸿远、柳明的脸上上直过来——探照灯似的照了一阵。直到鸿远慢慢地从铺上下了地，和柳明并肩站在当屋地上，他这才迈了门槛。一边瞟着柳明，一边歪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向鸿远问：“叫什么名字？”“曹仲平。”“从哪里来？”“察哈尔。”“什么来了？”“考大学。”“考完了怎么还不走？住到这里什么？”好像钓鱼的人发现鱼儿上了钩，特务微微一笑，一只虎牙，越发显得那黄蜡般的瘦脸森森的。

鸿远也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等着发榜呀。榜到现在还没发下来。”特务像捉到了把柄，猛一下抓住鸿远的衣领，吼叫着：“胡说！发什么榜呀？大日本已经了中国，他妈的，中国人考的那还算数？快说！住在这里什么？准是共产党、抗日分！‘永定门事件’就是你这小的吧？”鸿远用力拨拉特务一下，提了声音：“有话好说，嘛动手动脚！是日本人叫你这么发横的么？——我就是等着发榜！谁知你们还发不发呀！你们下过通知说不发了么？再说，我就是想回家，回得了么？日本正在那边攻，通断了，难你们这些人能不知？”几句话把个特务说得哑无言。他的两只小只白的，不黑的，使劲盯在鸿远的脸上足有一分钟。鸿远若无其事，静静地和特务对脸站着，渐渐了不耐烦的神。

一阵僵持。双方似乎是用睛在搏斗。终于，特务无可奈何地转脸问起柳明来：“什么的？”他没敢向女人上动手。

“中国大学的学生。”柳明说着，一下挨在鸿远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