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门与关门之间,大概有五秒时间,和麦殊四目相投,不过五秒钟,见到了他极为震惊的目光,阿土厘柔丽的发,突然亮了很多,周亦明,那么,我已经无法接近,我别无选择,只可以关上门。
关上门,他们那么,那么壮,而我受伤以后,变成长短脚,狼狗一样。他们上盔护镜,穿上鲜亮的橙黄飞行衣,靴,对无线电说灯塔林探戈,已经到达。阿士厘,雷达服务终止,请联络控制塔—一八·七。而我拖著伤脚,为了要拾起一只掉下地的茶匙,甚为烦恼,并思索良久。
我的理治疗师小胡罗烈坦:我该怎样站,才可以毫无畏惧,在人前站立?
关上门,很静。小关上门,在黑暗之中站立。回到房间,她靠著门,缓缓的下,到最低,坐在地上。再缩,已经无可退缩,在黑暗之中,绒球一样缩作一团。缩作一团,小很渴望,伸手来。她可以握著张留伯的手,可以握著白晨开的手,温而定的给他们安,她脯饱满,言语温静,但在黑暗与蜷缩之中,谁来握著她的手呢。
白晨开才十六岁,楼,双骨折。
怎样的生命可以让白晨开这样火烈,她情愿这样,何尝不想以火毁灭,但她不可以…
她们有甚么事都叫,小姑娘,你来,小。请听小。但谁来听她呢。她默默无言,一个人走黄昏的路,活著成为她的诅咒。
关上门,我将自己关在绝望之中了。但别无他法。
犹如潜衣与玻璃罩,断脚将我与我曾经知的,明亮世界,广阔辽远的天空,隔绝。
复原就是,打开。但可以么,哦小,因为明白,此刻我和你多么接近。
正如你接近张留伯和白晨开。因为痛,可以开启,可以接近。
复原多么难。好难,我几乎无法,没有气力,去打开。
请承接。
我在客厅独坐良久。坐了多久,见到日的转移,渐渐暗了。可能坐了很久了,我站起来,很慢,一步一步,我知很难,但生从来就很难,没有玫瑰园,从来没有,我别无他法,只有站起来,行每一步都痛,我说有多痛都没有用,还是很痛很痛,我不要扶,在渐黯的天里,好好的痛著走过去,走到门,开了门,又开了灯。
当然门外没有人。门外放了,一大束鲜,和整个飞行队都签了名的问候卡。
“天空很大,但没有了你。飞行队都很挂念你,并且相信,你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中间。”
请握著我的手。
小认不张留伯了,只认得他的手。她们说他在切治疗病房十三号床,她找到十三号床,但不是张留伯,才几天,张留伯怎会瘦得,只有六十磅吧,全灰蓝,但她认得他的手,她曾握过多次很瘦很的手。小姑娘,你真丽,每次她握张留伯的手,他总这样称赞她。这是他给她说的,谢的话。她知,因此亦,觉丽。小渐渐明白,丽是生存觉,正如痛。
张留伯,她在他耳边悄悄说。张留伯张了张,有光,透他的睛。
微微有光,张留伯微微张了嘴。小凑上去,听。
小。姑娘。张留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