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理想的人眩但论世系,他是已故崇祯皇帝的远房叔父,较之堂兄弟的小福王,要疏上好几层。如果弃“亲”而立“疏”礼制上可是有待不过去。所以即使是在东林派内,意见也未能统一。大约有鉴于此,弘图才又提第三选择——桂王朱常瀛…“桂王是神宗皇帝第五,”雷演祚沉地说“与福藩是次嫡孙相比,虽然仍旧疏了一层,但较之潞藩却又亲多了。而且要的是他并非郑贵妃所,立他自然也无不可。惟是社稷遭此大变,亟宜早立新君,以定人心。桂藩远在广西,这一来一往,只怕时日太费。”
吕大苦笑说:“方才,姜居之也是这等说,现放着潞、福二王就在淮安,若舍近而求远,一旦被人抢先迎立,居为奇货,我辈只怕满盘皆输!”
雷演祚:“据小弟所得密报,福藩此番南来,一心觊觎大位。近日因传闻留都颇属意于潞藩,他惟恐不得立,已暗中派人向江北诸镇将游说,以图后盾之助,不可不防!”
所谓江北镇将,就是指目前驻扎在江淮一线的几位总兵官——黄得功、刘良佐、杰和刘泽清。这伙人一向拥兵自重,跋扈骄横,对朝廷的命令采取听不听的态度。如果他们当真联合起来,拥立福王,那确实不好对付。所以吕大听了,吃惊得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
“什么,江北四镇意拥立福王?”
“自然,他们也未敢轻举妄动,尚在观望之中。但我等若仍举棋不定,难免迟则生变!”
吕大呆住了。半晌,他把桌一拍,怒气冲天地咬着牙:“什么‘立君以亲’是祖宗家法,不能改易!已经到了火烧眉的当,还是这等迂怯任事,只有一块儿完了账!”
说完,他倒背着手,气急败坏地踱起步来…六在吕、雷二人对答的当儿,钱谦益静静地坐在一旁,始终没有。
半个月前,他还在家乡常熟,是接到知好友吕大的密信,让他火速前来共襄大计之后,才匆匆赶到南京的。虽然近两年来,他一直暗中认定:除非发生一场足以改变整个朝廷格局的大,否则自己今生恐怕很难再有的希望。但是,读了密信,钱谦益仍旧被其中所透的噩耗骇得面无人,浑发抖,老半天呆坐着,像丢了魂魄似的不知如何是好。末了,还是他的那位聪明果决的如夫人柳如是竭力撺掇,主张不如何,也该先上留都看看情形再说,他才连夜乘船赶来了。由于吕大的援引,他很快就卷到拥立新皇帝的密谋之中。无疑,钱谦益自有他的老辣不凡之。
正当多数人都觉得,福王的继承资格似乎是无可争议的时候,是他首先察到事情的要害,提改而拥立潞王;并以透辟的分析,促使吕大、姜日广、张慎言等人接受了他的主张。对此,钱谦益一直颇为得意,觉得十五年的赋闲生活,并没有消磨掉自己的才略和胆识,在衮衮同僚中,自己依然是类萃的。“好吧,既然你们肯遵信我,我也拿真本事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就是!“正是这复苏的豪情,使他暂且把复官的考虑放在一边,开始一心一意为拥立潞王而策划奔走。当然,他又是富于阅历,老谋算的。刚才他不动声,是为着把主意琢磨得更周全、更稳妥一些。现在,他终于抬起来。
“设若硁守‘立君以亲’的祖宗家法,”他慢吞吞地说“那么桂藩与潞藩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二人俱无越福藩而代之理。
公此议虽新,恐亦徒滋纷扰,而不能杜拥‘福’者晓哓之!笆登槿钦庋切┘崾亍白孀诩曳ā钡奈赖乐浚且蟛徽鄄豢鄣匕蠢瞎嬲掳焓拢换嵋蛭鹜醣嚷和跚琢艘徊憔涂习招荩幌喾矗褂锌赡芤蛭怠奥骸迸傻耐巳炊艿焦奈瑁值酶住B来笃魑抟梢蚕氲搅苏庖徊悖运衬盏鼗恿艘幌率郑骸坝杂怠稹茨蓖仔匀皇且幌崆樵钢耄∥┦歉7弥两燎字巯掠魉娜瞬簧佟1闶鞘反笏韭硪参锤仪嵯戮龆希丛跎呛茫俊?钱谦益目光尖利地瞧了瞧主人。他自然知,在“少不越长,疏不越亲”的常准则经过长期的输、实行,已经成为人们心目中凛不可犯的“天条”之后,要加以改变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如今情势迫,已经本没有时间去慢慢说服。所以,钱谦益才想到,必须采取非常的手段,来剥夺福王的候选人资格,至少,也要使他陷极其被动的狼狈境地,这样才能促使舆论变得有利于潞王。
至于如何到这一,钱谦益也有了初步的设想。不过,由于事情非比寻常,在正式端来之前,他打算再摸一摸吕大的决心和胆量。
“依弟之见,事到如今,已是有无退。”他故作沉地说“列位明公只须心力定,绝不退让,又何愁拥潞之议不行!”